出城

出城

万浮宫。

乐容伺候着太后晨起梳洗,偶然间抓落一把头发,她本想着悄悄地丟掉,却不料被太后发现。凤目看看了那团残发,太后微微叹了口气,“人啊,终究是会老的。”

乐容给她按了按额头,柔声道,“太后别怕,奴婢会一直陪着您的。”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你懂,可是银容不懂,你们都是从小跟在我身边伴我长大的,但银容如今,满心满眼都是她苑娘娘母女。”

乐容默默不语,低下头替她簪上步摇。

太后又说,“若不是这摄政大权事关国体,我是真不想答应禾婳,给自己多惹一桩麻烦,有些王室秘辛,就该埋在土里,永远不要刨开。”

乐容拿过来一杯水给太后漱口,“这些年,您辛苦了,眼下这关,咱们熬一熬,总能过去的。”

一旦被人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她得提前想该作什么对策才好。

“听说王上与禾婳走得近?”

“王上一直想要个姊妹,难免对婳儿主亲近了些。”

太后扶了扶额头,罢了,既然禾婳还有求于自己,相信她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对他不利的事。

“乐容,你传信让他回来一趟吧,他在,我才会安心。”

乐容知道太后说的是谁,便心领神会地到窗边喂了喂信鸽,在它腿上绑了一只短笺,从窗户放飞了去。

她双手合十,站在那儿默念了一番,回过身来,看到小宫女挑起珠帘向太后行礼,“太后娘娘,婳儿主前来说要与娘娘拜别。”

太后此时已经梳洗完毕,正好出去见客。

玉簟在未央阁等了很久,直到午正,禾婳才披着一身骄阳回来了,看着自家主子额头都沁出了汗,她赶忙递上一杯凉茶。

禾婳喝了一大口,把茶盏按在桌上,“你伤可好了?我们今日下午就准备出城。”

玉簟点点头,她是习武之人,身体素质好过常人,现下伤口已在逐渐愈合。

“那你去内室给你我收拾几件轻便的衣物带上吧。”禾婳自己则摊开一幅大食地图,计划着自己的路线。

身上突然掉落下了一枚令牌,那是太后给自己的,有了它,就如同面圣。城关不会拦着她,到了地方,还可以凭此令要求地方官员给予方便。

她回想起自己走出万浮宫的那一刻,真是惊险啊。那时她已与太后商议完毕,乐容正领着她出宫门。不料前面有一两个宦者正领着一个圆领紫金衫的老人向这边走来,此人步伐矫健,身上散发着一股摄人的气息,不正是刚才自己与太后口中的主角――丞相王辅生吗?

乐容只吩咐禾婳快走,王相是认得她们俩的,站在一起太惹眼了,被他瞧见不知道回去又该怎么琢磨。

禾婳点点头,从旁边的廊子迈开步伐走了。乐容则理了一下衣装,大大方方的朝王相走去,满脸堆笑,“哎呦王相日理万机,什么风把你给吹过来了。”

王相向乐容点头示意,两个人边寒暄边往宫内去。

偏好巧不巧,这枚令牌这时候从禾婳的怀中掉了出来,一声清脆的响声惹得王相回头,“那个女娃娃,我瞧这背影眼熟呢。”

禾婳赶紧弯下身子去把令牌捡起来,这个千万不能被他瞧见了。

王相一拍脑门,“那不是婳儿主吗?老臣过去请个安。”

乐容赶紧拦住他,灵机一动,“是她,不过她可担不起你的安,既不是公主,也没品阶,都比不过你家小公子了。王相还是别耽误时间,倒在这日头底下晒得慌,请到宫里用茶。”

王相还是往禾婳的方向望,不过她已捡好了东西,消失在亭廊拐角。

“这好歹也是王室女,这婳儿主见了老臣为何行色匆匆呢?”

乐容解释道,“哪里是见了您行色匆匆,是婳儿主想念关道长了,来万浮宫请辞要回钟南山。走得急,满心眼里只有她的师父了。”

王相就被半推半请着,入了万浮宫,面对着太后,脑子里也暂且把禾婳的事给搁置了。

酉时尽,夕阳落,白昼与黑夜交替。

禾婳便带着玉簟,登上了出王宫的马车。

禾婳坐在车厢里,时不时的撩开帘子,总感觉上午的事还心有余悸。听说王城之中很多“千里眼”,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被王相的眼睛盯了去。

在楼上的子闻道长看着那辆马车,眼见它出了宫墙,就快要驶出这条街。

小二端了些素菜进来,在他的身后摆好,“道长,你点的菜好嘞,请慢用。”

子闻道长把他唤过来,附耳过去对他悄声说了几句话,又给了他一块银锭当做跑腿费。小二听后点点,笑着说,“道长放心,包在我身上。”

然后把银锭揣在怀里跑下楼去了。

马车由玉簟驾着,本来是打算直接出城的,但出了宫墙及坊间三里路,就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玉簟的眼中透着冷光,把店小二吓了一跳,摸了摸兜里的银锭,他才大着胆子朝车窗走去。

他对着里面小声道,“里面的主人,我家客人请你到十方客栈一叙。”

禾婳也心生疑惑,自己在王城之中并没有熟悉的人啊。

“敢问你家客人名讳?”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店小二说完这句,也就走开了。

禾婳放下了心,对着赶车的玉簟说,“走,去十方客栈。”

玉簟纠了纠眉头,“可是主子,咱们不是越快出城越好吗?逗留久了不太好吧?”

里面传来禾婳的声音,“无事,亥时城门落锁之前出去就行。”

玉簟对于她的话只好服从,把马车掉了个头,往十方客栈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