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成姨太

无奈成姨太

钱乾文沉吟着说:“司令,刚才我跟她谈了,她本来一心想做个清倌人,抱定主意死也不倚门卖笑,等着以后遇上真正喜欢她的人,再给她赎身,她好脱离风尘,跳出火坑,结婚生子,过正常人的生活……”石世禄无计可施,只好迫切地说:“我也是真心喜欢她的,她若愿意,我就娶了她,给她赎身!”

钱乾文闪烁其辞地说:“司令真心喜欢她,这是她的福气,只是司令年纪大了,跟她相差了三十多岁,只怕她不愿意……”石世禄眼睛一瞪:“他娘的,鸨爱钞,姐爱少啊!”钱乾文顾虑道:“再说,司令已经有了五房姨太太……”

石世禄不屑一顾地说:“五房姨太太……他娘的都是光会扑腾撒欢不会下蛋的鸡,屁用也没有!”钱乾文问道:“这么说……司令有心要娶花海棠作七姨太?”

石世禄慌忙说:“对呀,当年我年轻孟浪,娶的四个姨太太都是他娘的青楼女子,都喝过‘败毒汤’绝了育的,害得我如今只有小川一个儿子。这花海棠年轻貌美,色艺双全,又是个清倌人,昨天晚上绝对是她的初夜,她才是七姨太的上上之选!”钱乾文面有难色:“只是……”石世禄赶紧说:“乾文,这事我知道有些难办,你好好给我筹划筹划。事成之后,我一定重重有赏!”

花海棠一心想着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爱慕的是当初饥饿难挨之际,给自己施舍包子的钱乾文,满脑子都是以身相报嫁给钱乾文的念想,却不料命运阴差阳错,不幸遭到了石世禄的强暴。如今,既已被石世禄乘醉梳拢,破了身子,她嫁不成钱乾文,当然也做不成“清倌人”了,但她早已抱定主意死也不做倚门卖笑的红倌人之志,眼下除了嫁给石世禄已别无选择,只能委曲求全。

花海棠经不起老鸨和钱乾文的苦苦劝说,见石世禄果然有心娶她,倒也想有个安身立命之所,勉强点头同意了。石世禄大喜过望,按照花海棠婚后不住石公馆的意愿,立即买下一幢房子,取命为花公馆,大操大办,大吹大擂,热热闹闹地把花海棠娶进门去。从此,花海棠成了石世禄的七姨太,虽然出了窑子,脱离了苦海,过上了锦衣玉食、荣华富贵的日子,却因为情非所愿,嫁了个年已半百、粗俗不堪的武夫,难免幽幽怨怨,郁郁寡欢,怏怏不乐。尤其是看到钱乾文时,她的心像是被人揪了一把,往往隐隐作疼,痛苦难当。

婚礼那天,花妈妈和以往教导过她的容姐以及柳湖书院出来的姐妹们都欢天喜地地前来祝贺,直夸花海棠是“鸡窝里飞出的金凤凰”,称赞她为柳湖书院和整个温海市的姐儿争了脸,而花海棠却看不出有一丝的喜悦之情。

婚后第三天,石世禄带着花海棠去石公馆拜见前五位太太和家里人,怀着一颗忐忐忑忑的心,走进了规模弘大、豪华气派的石公馆,

“嗯,真是个大美人,又这么年轻,我们石家指望着你呢,你得为我们多生几个孩子,传宗接代,延续香火!”大太太温良端庄,和蔼可亲,见面后拉着花海棠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笑眯眯地称赞,对她充满期望。

花海棠恭敬地答应:“是,大太太!”

几个姨太太聚在一起,不怀好意,交头接耳地悄悄议论。

“指望她?哼,她不也是一个婊子吗?只怕早就喝了‘败毒汤’了!”

“就是,也是一只光会扑腾不会下蛋的鸡,指望得上吗?”

“再说了,老爷这把年纪了,能行吗?”

花海棠心里“咯登”一下,挑衅似地狠狠瞪了她们一眼,轻蔑地昂着头颅走到石世禄身边,紧挨着坐下。

这时,钱乾文拉着一个眉清目秀、十多岁的男孩走了进来。

石世禄见了,咧嘴一笑,招招手道:“小川,来,快过来见过你七妈!”钱乾文把石小川拉到花海棠和石世禄面前,笑着说:“小川,快,快叫七妈!”石小川倔强地扭过头去:“不,我不叫!”石世禄愕然地眼睛一瞪:“哎,小兔崽子,无法无天了!为什么不叫?”大太太和蔼地笑道:“来,小川,过来,快叫七妈,叫了七妈给你大红包!”

石世禄笑着附和:“对,对,快叫,叫了七妈给你一个大红包!”石小川说:“不,我不叫,我也不要红包!”石世禄恼火地怒道:“嗯,你这小兔崽子,还拗上劲了,快叫七妈,不叫我打你屁股!”钱乾文连忙劝道:“小川,快叫呀,再不叫你爹可要生气了,你为什么不叫七妈呀?”石小川看看花海棠,稚声稚气地说:“她自己也是个小孩,我为什么叫她妈妈呀?”

姨太太们一愕,一齐幸灾乐祸地哄笑起来。

钱乾文想了想说:“那……就叫七姨……”石小川执拗地说:“不,我不叫姨,要叫就叫姐!”石世禄生气地喝道:“啊,你娘的小混蛋,你敢乱叫,我撕烂你的嘴!”花海棠忍俊不禁地笑了:“好吧,你就叫我姐吧!”石小川走到花海棠跟前,甜甜地叫道:“七姐!”花海棠答应一声,从包里拿出一个红包:“哎,好,好!以后你就叫我七姐。来,给你红包!”石小川接过红包,咧嘴嘻嘻一笑:“七姐真好,七姐真漂亮,我喜欢七姐!”

众人瞠目结舌,面面相觑了一会,旋即一齐笑出声来。

在石公馆吃了晚饭,又陪石小川玩了一会儿了,花海棠才回到花公馆,进了书房,刚刚在书桌前坐下,钱乾文进来把一封信交花海棠。

花海棠接过信,笑道:“我师傅和柳妈妈也真是的,我结婚这么大的事儿,发请帖请他们喝喜酒,他们避而不见,偏捎什么信来!”钱乾文猜测说:“也许……他们有难言之隐,不方便前来喝你的喜酒……”花海棠恍然说道:“啊,我知道了,当初我师傅不愿出来扶助司令,他们之间有芥蒂,所以不来参加我的婚礼。”

说着,花海棠把信拆封,抽出信笺看着,渐渐地脸色变了,出现了一副惊悸绝望的痛苦神情,人也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看完信,花海棠紧张地把信紧紧地捂在胸前,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两行悲泪涌出眼眶,无声地滚落。

钱乾文一惊,问道:“七姨太,你怎么了?”花海棠泪水潸然地说:“我师傅说,当初……我也喝过‘败毒汤’,已经绝了育?钱乾文吃惊地说:“啊,你不是说你有意摔坏汤碗,没喝下‘败毒汤’吗?”

花海棠啜泣道:“喝了,柳妈妈做了手脚,让我在不知不觉中喝了‘败毒汤’……完了,我这辈子再也不能生孩子了……”

花海棠既做了七姨太,深受石世禄的宠爱,饱享荣华富贵,却因喝过“败毒汤”,失去了生育能力,难免心灰意冷。闲来无事,便整日在花公馆里弹琴唱戏,写写画画,以笔墨琴书自娱,几乎足不出户,日子倒也过得逍遥清闲。钱乾文经常奉石世禄之命前来花公馆办事,每当钱乾文到来时,就是花海棠最高兴开心的日子,她总是热情款待,格外殷勤,有说有笑地留住钱乾文问这问那。

钱乾文自然对年轻貌美、色艺俱全、活泼开朗的七姨太不乏好感,也爱和花海棠待在一起说些有趣的事儿。从钱乾文的嘴里,花海棠得知钱乾文在石世禄的极力支持下,办了一张叫《晨报》的报纸,深受北洋政府的重视以及民众的欢迎和喜爱,他将不再担任侍从副官之职,出任报馆总理,因事务冗繁,以后不能经常来花公馆了。花海棠不禁有些怅然若失,但还是感到高兴。

过了一些日子,钱乾文又登门来访,亲自送来一张大红请柬,说他要结婚了,女方是当地的大家闺秀。花海棠对此不免黯然神伤,虽感到遗憾,但还是强颜欢笑,说了很多祝贺的话,送去一个沉甸甸的大红包,与石世禄一起喜笑颜开地出席了钱乾文的婚礼,不久即传来钱乾文妻子怀孕的消息。

花海棠十分想望有个孩子,却因喝过“败毒汤”,失去了生育能力,满足不了当母亲的愿望,且幸石世禄和二太太所生的儿子石小川已经十来岁,平时与花海棠十分亲近。二姨太生下儿子即难产而死,石小川从小失去母爱。花海棠喜欢石小川,见自己生育无望遂向石世禄提出过继石小川。石世禄喜出望外,满口答应,还大宴亲朋,隆重庆祝了一番。花海棠喜不自胜,视若己出,百般宠爱。但遗憾的是,石小川因与花海棠年纪相差不大,只叫她“七姐”,死活不肯叫她“娘”或“七妈”,花海棠也无可奈何,只能顺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