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世飘零雨打萍

身世飘零雨打萍

“老臣公然抗旨已然死罪,老臣虽死仍要进谏。皇甫慎行为老臣府上贱婢所出,本是奴籍,老臣怜惜幼子,为此孽障请私塾先生,让其习圣贤之言,明天地君亲师之理,已然僭越。

我皇甫家列祖列宗保佑,孽障机缘巧合习的一招半式,当御前侍卫,已是唐突了圣驾,皇上之恩典此孽障生生世世结草衔环尚不能报,如若皇上执意册封,臣唯恐折煞了这孽畜!”

皇甫承滔滔不绝,声泪俱下,似乎真是位宽严并济,不折不扣的好父亲。

但哪有父亲会阻挡儿子封侯拜将!

这一句句忠君爱国怜子的话语,犹如一把把利刃狠狠地将皇甫慎行活剐了。

“二十年来你视我为草芥,不闻不问,不管不顾,书塾么,我只是皇甫谨言的伴读而已,武艺么,是护国寺慈云大师看我总是被欺辱才教我傍身的。你有何颜面自称为父?你有何面目阻挡我官拜镇南将军!”纵横沙场,战马所踏之处,尽归南朝版图的“战神”,哪怕身中数刀依然不吭一声的皇甫慎行,居然为自家老父亲一番“肺腑之言”而热泪盈眶。

“少爷,忍住啊,老爷从来没把你当儿子,在老爷眼里你真的只是孽障,你一直以来都是知道的,不是么?不要如此感怀,不值得!”身着戎装的青儿眼疾手快,发现皇甫慎行的异样,用右手按住皇甫慎行的后背心,似乎要护住这颗早已看尽世态炎凉,尝遍人间冷暖的心。

青儿自幼不会说话,对皇甫慎行的安慰也没有通过手语表达出来,却似乎通过手掌,把她的抚慰传递给了他。

若非青儿的抚慰,刚刚那番质问怕是要脱口而出,在众臣与将士面前,随便一个不忠不孝的罪名,足以让他皇甫慎行,一个贱婢所生的贱奴永世不得翻身,还好被青儿拦住了。

“庶弟,你对父亲的话有异议吗?你怎么委屈的哭了?好男儿流血不流泪,你不知道么?”一边的皇甫谨言好不容易抓住了皇甫慎行的不妥之处,自然是穷追猛打,言语间咄咄逼人。

皇甫慎行任凭眼泪肆意地流淌,再次进谏“启禀殿下,臣对皇甫大人所言无任何异议,值得臣泣涕横流的是此役最后一战,炸毁漠北桥时,数百名我南朝的好男儿舍身忘死,以身为墩,终炸毁漠北桥,保我南朝数载安宁。可是臣连带他们魂归故里都做不到,漠北桥的每一个桥墩下都埋着一颗南朝忠魂。臣恳请皇上善待忠良之后。”

青儿与身后将士,将写满炸毁漠北桥死士姓名的血书展示出来。

在场的文臣武将无不被深深震撼,连少帝都在默默的念着这些死士的名字,良久。“来人,传朕口谕,将死士的姓名做成招魂幡,供奉于护国寺大雄宝殿内,命护国寺众僧为每一位死士执幡诵经九九八十一日,迎我葬身漠北河的好男儿魂——归——故——里。”最后四个字字字泣血。少帝仰天闭目,众多死士以身殉国的场面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如有死士的父母妻儿,叔伯兄弟尚健在者,永不征赋,凡有父母妻儿失去庇护者,均可去各州县府衙寻求安置。”

“谢殿下,殿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谢恩声此起彼伏。

“传朕旨意,犒军三日,亲族中但凡有一人参军者,减赋三年!”

十里亭内外人声鼎沸,欢呼雀跃,一扫先前的阴霾。

此時,皇甫承继续进言,“殿下,皇甫慎行为皇甫世家立下大功,老臣甚感欣慰,皇甫家子孙兴旺,既然镇南大将军的军衔皇甫慎行担不起,臣斗胆,请求殿下念在皇甫家世代忠良的份上,把镇南大将军的军衔改赐犬儿皇甫谨言。”

“皇甫谨言为我皇甫世家嫡子,皇甫世家的荣耀,嫡子承袭,合情合理啊!”皇甫承依然一副舐犊情深的嘴脸。

“老狐狸!”少帝与皇甫慎行同时心中暗骂道。

“只是镇南大将军一职干系重大,东南九郡,已被漠北割据三年有余,正是百废待兴之际,漠北耶律济世连丢九座重镇,只怕会夜以继日重修漠北桥,再图中原,而且朕还有意倾东南九郡之力,迎回建康之乱被掳走的二圣。不知皇甫少爷能否胜任呢?”少帝有次一问。

“能,当然能,犬儿皇甫谨言与皇甫侍卫师出同门,武艺犹在皇甫侍卫之上,保家卫国义不容辞啊!”还没等皇甫谨言反应过来,皇甫承已为嫡子应下这门差事。

“好,那就请皇甫少爷为朕守好这东南九郡,九郡失其一,提头来见。”少年天子目光中难得闪过一丝犀利。

“程宇,替朕拟旨,皇甫谨言为镇南大将军,克日前往东南九郡!”“奴才遵旨!”少帝再没有给皇甫父子转还的余地,即刻下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建康之乱,祸国殃民,二圣被俘,朕心难安,迁都怀安,国运祚薄,百年皇甫,忠君爱国,苍天见怜,将星出世,初出茅庐,九郡回朝,不世之功,青史留名。今擢皇甫世家嫡子皇甫谨言为镇南大将军,镇守东南九郡。钦此!”

“恭喜皇甫将军,接旨吧。”程宇,少帝身边的贴身太监,大内总管,把圣旨塞到还在发呆的皇甫谨言手中。

“臣谨遵皇上懿旨,为皇上,为南朝守住东南九郡。”皇甫谨言微微颤抖的双手昭示着这个纨绔子弟内心的激动。

游戏人间的他本以为等父亲百年后,才能世袭父亲的爵位,没想到不费吹灰之力,及及冠之年即可和父亲同朝为官,还官拜正一品,简直天助我也。

被突如其来的官位乐的皇甫谨言飘飘然,对于东南九郡百姓的生计也好,对于迎回二圣的方略也罢,他全然没有放在心上,更别说抵御漠北的袭击。看似横空出世的将星,实则连纸上谈兵的本事都没有,连熟读兵书都是奢望,德不配位只怕东南九郡余殃不断。

只有他身边人情练达的皇甫承打量着皇甫慎行,希望从他身上找出能帮儿子皇甫谨言坐稳镇南大将军之位的法子。似乎那昂扬七尺,保家卫国的皇甫慎行只是个予取予求的外人而已。

“皇甫大人,镇南大将军统领哪路军队合适呢?愿闻其详!”少帝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内心波谲云诡。

“微臣愚见,皇甫侍卫所领之军旅,当仁不让!”皇甫承依然低眉顺眼,可言语间没有丝毫退让之意,毕竟放眼南朝,只有皇甫慎行在战场上轰轰烈烈地打败过漠北铁骑,他的部下定有克敌制胜之处,一定要为嫡子争取到。

“皇甫侍卫所率领之军队,并未成军,乃御前侍卫与民间义仕自发组成,立下不世之功,如若有卸甲归田之意,朕绝不阻拦,如若继续效忠朝廷,那么朕有意将其统编成羽林卫,维护京师安危,不知皇甫大人可有异议?”皇帝的眼神不容任何异议,纵横官场数十载的皇甫承察言观色的本领无人能出其右,自然读懂了小皇帝的本意,已然讨了大便宜,虽有不甘也不可再一次拂逆圣意。

“殿下深谋远虑,实乃南朝之福,臣等一定殚精竭虑,宵衣旰食辅佐皇上重整南朝神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臣与众将再次跪伏在地,高呼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