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阳兄断袖弟

龙阳兄断袖弟

此时正是子时三刻,山林里一片寂静,利戎抬头只见皓月当空,银辉细密落下,为黑夜中的森林披上了一层缥缈的外衫。灌木丛里,薛卿正背着他换上那一套男装……

薛卿的男装让人看着自然清新,不似武姬,美艳过重。薛卿着上男装时的灵动和仙气,美得恰当好处。正是那种雌雄莫辨的英姿,才将她的与众不同暴露无遗。尤其是那双摄入他人内心深处的秋水明眸……利戎望了望那高高挂起的耀眼明月,好似比它还令他无处遁形。

“薛小姐,可已换好?”

身后半晌无声,利戎正有些担心,却听薛卿小声道:“已好。”

利戎正欲转身,忽然想起前几次误会,追问着:“那利某是否可以回头了?”

利戎倒是吃一堑长一智了,薛卿忍俊不禁,心下越发为自己那时的小家子气羞愧不已。

……

两人骑着两匹上等汗血宝马来到守池关卡处,利戎拿出玉乾符在那守关衙役跟前一晃,那几个衙役立即毕恭毕敬退开来。

复行一里左右,两人在马厩停下,拴好了马匹,沿着地上的青石路缓缓拾级而下。山里湿寒,青石湿滑,薛卿跌跌撞撞,几次险些绊倒。利戎不经思索便递过去一只手……利戎的手掌,阔而厚,指腹上多处旧伤和老茧纵横交错,想来是常年练武所致。

本来男女授受不亲,可事急从权,况且此刻已有三三两两路过之人狐疑地审视她二人,那目光来回逡巡利戎与她,好像她二人是断袖。

薛卿红了脸,故意抬高声音道:“多谢利兄仗义执手,小弟大病初愈实在寸步难移,利兄如此体贴细致,大嫂真是个有福之人。”

不知她是说给那好事之人听,还是在说给他听?利戎回以一笑,不明意味道:“贤弟客气了!贤弟不嫌弃愚兄粗手粗脚便好,至于大嫂……贤弟莫不是今夜香馆里黄汤饮过了,竟忘了愚兄至今尚未娶亲?”

“……”薛卿哑口无言,突然想起小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那过路之人一听,原来是兄友弟恭之情,瞬间没了兴致。仿佛看不起薛卿那举步维艰的娘娘腔相,那人还故意大摇大摆走了起来。

“……”

待她二人来到南池时,池边已是人头攒动。只待那丑时一至,众人便要脱衣下水。

“热了热了!”不知哪位公子哥惊呼出声,众人但见那池水竟如煮沸般开始翻腾,池边绿茵之中,花骨朵儿亦迎风摇曳,似乎就要被那热气吹得开放……

花间坊,果然美不胜收。

不同于其他人来此的目的,薛卿利戎只想寻人。故她二人不像其余众人那般兴致勃勃,那些平日里的翩翩佳公子,此时正一个个放浪形骸地脱衣脱鞋……薛卿早已做足心理准备,心无旁骛四处寻觅。

究竟哪一个才是神秘人?

收拾衣物的小斯,整理布靴的家奴,端茶递水的书童……哪一个也不像呀!

就在薛卿打量着那些没脱衣裳之人时,利戎想着会不会那神秘人已进了水?这么想着,利戎利落地除衫,悄无声息钻入水中……既然来了,泡一泡还能找一找,岂不一举两得?

周遭渐渐氤氲起来,随着视线越来越模糊,薛卿却越来越轻松。蒸腾的水雾,挡住了大半“风光”,她终于不用再刻意“视而不见”。方才那些粗鲁的画面虽不至于在她脑海挥之不去,却令她一时间面红耳赤气息久久不能平复。

就在薛卿放松下来之际,一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少年在泥泞上滑了一跤后,横冲直撞地向薛卿扑倒来,薛卿心知要躲开,奈何身躯不如想法般灵活,躲闪不及间竟被那蛮力撞得冲入池中。

幸而利戎一直注意着薛卿的情况,在她被撞入池水后飞快将她拦腰捞起。薛卿一身湿泞,好不狼狈。利戎锐利地看了一眼方才那冒失的小斯,只见对方看起来十四五岁模样,一副古灵精怪的聪明相……他见利戎鹰隼般的眼神盯着自己,立即缩缩脖子做了个鬼脸便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不过是个顽皮的少年郎,眼里并无杀气。利戎回过头,发现薛卿的领口不知何时敞开了些,那池水比寻常沐浴的香汤烫很多,故此薛卿胸前的肌肤竟被烫得有些红了……利戎无意窥此春色,然……难道他看错了?他方才好似看到薛卿胸前竟有密密麻麻的字?

一定是这美妙春色扰了他的神智,利戎赶紧别开眼,干咳着提醒薛卿注意仪表。薛卿简直无地自容,恨不得变成一条鱼钻进水里无影无踪。她手忙脚乱地整理好湿衫,摸摸少年髻尚在,只是有些凌乱了。周围人并未用怪异眼神看她二人,想来并未暴露女子身份,此乃不幸中万幸,薛卿大大松了一口气。

薛卿不知自己此刻有多美,一双盈水秋瞳波光潋滟,娇软俏柔流转其中,一颦一笑令天地黯然失色。她的美不在于女儿家的娇美,而是一身英姿飒爽男装衬托下的灵动美……白枫林一入这南池花间坊便看到这一幕,顿时两眼放光,犹如饥饿许久的猎人看到美味的梅花鹿。身为猎艳高手,白枫林岂止“阅”人无数,他就是闭着眼闻着味儿,也能闻出哪个是真美人。

此时,正卑躬屈膝在白枫林身旁点头哈腰那人见状,顺着白掌门视线往外一瞧:哟!早就觉得那对兄友弟恭像断袖,正经兄弟如何会抱的那么暧昧那么紧?真乃世风日下。

此人,可不正是青石梯上那位好事过路人么!

头一回来些花间坊便出师不利,又一时半会找不到那位神秘人,薛卿有些偃旗息鼓,神色哀怨地看了利戎一眼,利戎颇有些心领神会,紧紧搀挡着她上岸,以免其他男子将那暴露在湿衣下的妙曼身姿看了去……两人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白枫林才收回那贪婪的视线。

侧目问身边之人:“刘公子可能探得方才那二人身份?”

刘公子父亲乃礼部尚书小舅子,查一两个人自然不在话下,况且刘公子听闻这倾城派武功练了可壮阳,正巴结白枫林来不及呢,“他二人本公子虽从未见过,但凡到此之人,必有玉乾符在身。只要本公子询询那看门衙役,便可知是哪家玉乾符带他二人进来的。”

“如此,便有劳刘公子了。”

“白掌门且静候佳音!”刘公子本想问问这白掌门人为何对那龙阳兄弟感兴趣,然忽又想起坊间传闻说:这白枫林嗜好怪异,最喜将女弟子着上男装供他玩乐……刘公子在心里唾了一口:变态!

……

回到如意客栈,将薛卿平安送进房间,利戎才回了他的屋。屋内,仍是一片漆黑,利戎坐在桌前,习惯性替自己倒了杯冷茶……

大事不妙!

连白枫林都亲自来了这飓风城,还找到了花间坊,这玉匣子可真魅力不小……不过,从方才白枫林看薛卿的眼神可知,他并不知薛卿的身份,只是纯粹觊觎美色罢了。

利戎虽然武艺高超,但在江湖上算不得大名鼎鼎,而白枫林就不同了,“艳”名远播不说,还自带天煞命格……走一方,艳一方,而他那些“妒”颜知己弟子们,便跟着……毁一方。

利戎认得白枫林,白枫林却不记得他。说起来,两人曾在上届武林大会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利戎衣着简单,又像个保镖似的跟在陆尧之身后,白枫林身为一派掌门人,向来自视甚高,怎会将利戎这种“小角色”放在眼里!

……

再说那礼部尚书小舅子家的刘公子原本胸有成竹地答应了白枫林,却没料到那玉乾符虽是太守公子家的不假,却是利戎盗来的。白枫林所托之事未办成,他想学那倾城派传女不传男的绝密功夫也就希望渺茫了……

就在刘公子心灰意冷之时,隔日那二人又到南池来了。只是今日白掌门去了温柔乡,不巧呀不巧!

……

薛卿已告知武姬她和利戎共赴花间坊一事,武姬甚为了解薛卿所忧,主动邀请小游出游大横国,以免她又给薛卿惹麻烦。利戎的事,自然也瞒不了陆尧之,是以陆尧之亦“恰巧”雅兴所致邀约半寅通宵对弈。

此回薛卿刻意让利戎穿了一身素色白衣,谈吐举止皆请他效仿花花郎素日言行……薛卿笃信,既然小爷爷信誓旦旦此神秘人就在花间坊,且识得薛卿,他二人必定是旧识无疑。

不知怎的,薛卿觉得那位神秘人极可能故意避而不见。

因此薛卿揣测,若利戎刻意以扇遮面,让那神秘人误以为花花郎亲自来了,他即便不立即上前相认,也必然露出一些破绽,届时即可……

此番再次来到花间坊,利戎不如上回那般轻松,虽环顾一周未见白枫林踪影,却也不敢掉以轻心。薛卿亦是细心打量众人神色,深怕眨眼之间便遗漏谁人可疑的神色。就在两人全神贯注察言观色之时,利戎余光瞥见某个瘦弱身影正鬼祟地弯着腰匍匐……

习武之人记忆惊人,利戎一眼便知这人就是昨日那调皮小鬼头。他不过十四五岁模样,难道会是神秘人?不管是真是假,他行迹的确可疑……想到此,利戎向薛卿使了一个颜色,不着痕迹地尾随那小鬼而去。

这小鬼躲到人烟稀少处,刚要松口气,后领便被利戎如拎小鸡般提住了。利戎尚未开口,小鬼已恼羞成怒骂道:“小花,你给我放手!”

随后而至的薛卿一听这称呼,便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