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闻水上琵琶声,主人忘归客不发。【忽闻水上琵琶声,主人忘归客不发。-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

忽闻水上琵琶声,主人忘归客不发。

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

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 一片手的海浪翻动; 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 一声尖厉的汽笛长鸣。 北京车站高大的建筑物, 突然一阵剧烈地抖动。 我吃惊地望着窗外, 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的心骤然一阵疼痛,一定是 妈妈缀扣子的针线穿透了心胸。 这时,我的心变成了一只风筝, 风筝的线绳就在妈妈的手中。 线绳绷得太紧了,就要扯断了, 我不得不把头探出车厢的窗棂。 直到这时,直到这时候, 我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阵阵告别的声浪, 就要卷走车站; 北京在我的脚下, 已经缓缓地移动。 我再次向北京挥动手臂, 想一把抓住她的衣领, 然后对她大声地叫喊 永远记着我,妈妈啊北京! 终于抓住了什么东西, 管他是谁的手,不能松, 因为这是我的北京, 这是我的最后的北京。 食指的名字对许多人是陌生的,但他的确是一位有特殊重要地位的诗人。他的诗在六十年代末就以手抄的形式在青年中辗转,滋润了一颗颗失血的心。而且他的诗还启发了后来《今天》的那些诗人。这里选的作品,就是他早年写的。虽算不上准确意义上的“朦胧诗”,但它们却是启发朦胧诗的先导,是功不可没的。 这首诗是诗人写在一九六八年十二月二十日的。当时的祖国阴云密布,邪恶的力量砅崖转石。整整一代青年被迫离开生养他们的北京,就要到遥远的边疆抛洒那盲目的热血了。诗人是清醒的,他将痛苦的别情发而为诗,紧紧围绕在“四点零八分的北京”这一特定的时空,抒发了当时许多人共有而不能表达的彻骨之痛。 诗中用了一些细节,是异常生动传神的。如火车开动的一刹,“北京车站高大的建筑物,/突然一阵剧烈地抖动”,这既是视觉的印象,又是心理的感受。还有“我”的心感到了难忍的绞痛,是对亲人的爱和留恋使然。但如果这样说,就不能更细微更深入地传达痛苦的体验。诗人说“一定是妈妈缀扣子的针线穿透了心胸”,接着由“线”联想开去,“我的心变成了一只风筝,/风筝的线绳就在妈妈的手中”,真是言辞剀切,热血灼人。诗歌中的描写,一定要具体细微,这样不仅是为了逼真,而是只有准确的细微的事物才容易被读者领悟,激发他一道进入诗的情感系统中去。 最后两节,诗人选择了真实的场景。一是“我”挥手向北京告别,一是“管他是谁的手,不能松”,不能放开“我的最后的北京”,此将情感推向高潮,成为历史想象力的定格,永远在我们心灵的视线中了。这就使全诗丰满而完整。 这首诗在艺术上并没有对传统诗歌进行大幅度的超越,它的胜利乃在情真与细节的苦心提炼上。别林斯基在论普希金的抒情诗时说“艺术并不容纳抽象的哲学思想,更不容纳理性的思想它只容纳‘诗的思想’,而这‘诗的思想’——它不是三段论法,不是教条,不是箴言,而是活的热情,是‘真情’!”食指的诗正是这种真情的产物。当动荡的年代过去,浮泛喧嚣的“理想之歌”已零落成尘泥,但这种由心血滴注的诗却日益显出了它的光彩。生命不灭,真情的诗也不会熄灭。未经过动荡年代的读者,请庄重地对待这“四点零八分的北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