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下药

谁在下药

延英殿,内室。

“主子,奴婢已经叫人去请太子了,估计午时之前就能到。”

话落,挑云将药汤搅凉后,递过去,目光中却不无担忧。

闻言,太子妃一身素白寝衣,半倚床头,将碗里中药一饮而尽后,开口问道:“可说明白了,是让太子直接去临华殿?”

临华殿,是乔玉的住处。

无人应答。

她将药碗重重放下,看着一众亲近的丫鬟齐齐跪下,却不为所动,语气威严:“本宫还没死,你们就阳奉阴违,以后,怎么敢让你们去辅佐未来的太子妃?”

室内沉默了一会儿,挑翠忽然抹泪说道:“乔侧妃多次装病,要见太子也就算了,可昨夜,主子发病,大夫却都去了临华殿,若不是主子福大命大,恐怕,恐怕——”

“乔侧妃求见。”

就在这时,守门丫鬟脆生生的声音,搅乱了内室复杂沉重的气氛。

青纱帐外。

一袭石榴红烟罗裙,精致华贵的云丝软鞋,摇摇曳曳的,仿佛一团红云飞来,挑开帘子,少女立在原地,是隔着重重帷幕,也挡不住的清丽贵气。

彤姐姐。

乔玉看着纱帐后,那个病气缠身、清瘦素白的太子妃,一时心境复杂,万语千言都堵在了喉咙处,不知从何说起。

前世,两人是至交好友,再次相见,却是一个借尸还魂,一个缠绵病榻,时日无多。

“含柳,去搬个软椅来。我病气重,便不邀你进来坐了。这次过来,又是为了什么事?”

听到太子妃熟悉的声音,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走神了,幸好原主性格娇纵,没人会将这点怪异放在心上。

缓缓坐下后,乔玉心神一松,便随着原主的本能,朝旁边的玲珑使了个眼色。

“参见太子妃。”

玲珑心领神会,行过宫礼之后,便竹筒倒豆子似的说道:“回太子妃的话,昨日,我家小姐喝了太子妃送的药汤后,便觉得不舒服,直至半夜,心痛发作,更甚往常。”

“更甚往常?”

青纱帐之内,那道素白人影点了点头,一字一顿,似是反问完之后,接着语气沉沉的问道:“接着说啊,然后呢?”

闻言,延英殿的下人心中一紧。

她们伺候多年,对太子妃的脾性十分清楚,若不是动了真怒,是绝不可能用这样阴沉吊诡的语气说话的。

紧接着,“噗通”一声。

玲珑跪倒在地,俯身问道:“奴婢斗胆请问太子妃,给我家小姐喝的药汤里,到底用了什么药材?”

伴着她的询问,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放肆!”

挑翠向来脾气火爆,此时便忍不住厉声呵斥道:“你好大的胆子,一个小小的奴婢,竟也敢质问太子妃。”

“你又是何身份,敢质问我?”

话落,玲珑直起腰板,回得又快又狠,她从小帮原主吵架无数回,不仅伶牙俐齿,而且气势也足。

反问一声,竟然真将挑翠问住了。

“挑翠任宫中掌膳之职,正八品,可有资格质问你,本宫乃东宫正妃,可有资格质问你?”

太子妃尚在病中,声音略带沙哑,上挑的尾音甚至带着一丝讥讽,可外露的气势,却彰显出东宫之主的威严。

闻声,无意间对上青纱后的那双眼,玲珑瞳孔一缩,即刻俯身避开,后背发凉,不知不觉间,居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被原主看重,衣食住行不输于普通的小家碧玉,可惜有富无贵,和久居高位、手段非常的太子妃相比,气势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但她认定太子妃就是谋害小姐的凶手,因此虽然心中发怵,却紧咬牙关,不肯开口求饶。

“呵!”

见状,太子妃冷哼一声,微微垂眸,眼神中既不是对玲珑以下犯上的愤怒,也不是对乔玉恩将仇报的怨恨,而是失望。

满满的失望!

她时日无多,替太子求娶乔玉,就是看中了乔家的势力,她比任何人都希望,在自己死后,乔玉能坐稳太子妃这个位置。

可原本家世、样貌都十分出挑的族妹,如今看来,竟是如此的蠢笨如猪!

“唉——”

念此,太子妃长吁一口气,揉着额头说道:“我本想慢慢教导你,如今看来,是我错了。玉儿,你的位置非比寻常,身边决不能留那样愚蠢嚣张的丫鬟,否则,迟早会给你惹大祸的。”

说到最后,话里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所有人都知道,乔侧妃是下一任的女主人,但太子妃一日不死,便一日拥有对东宫所有下人,生杀予夺的权力。

哪怕她有意拉拢乔家,也只需善待乔家如珠似宝的嫡女,乔玉,而无需对一个下人,给予过多的怜悯之心。

玲珑忠勇,却也明白这个道理,当太子妃真正起了杀心的时候,是连小姐也拦不住的。

念此,她瞬间浑身发软,抖若筛糠,也不肯开口求饶。

“来人,将……”

“连王良娣都看不下去了,你还想装到什么时候?”

虽然是故意做戏,但猛地起身,却是感到了一阵心口痛,原主天生体弱,又不锻炼,自己借尸还魂不到一天,还需适应。

青纱帐里,声音一顿。

太子妃本来打定主意,无论乔玉如何哭闹,都得将玲珑处死,给她拨一个新的丫鬟,却万万没想到,竟会牵扯到王良娣。

她眉头一皱,觉得凭乔玉的智商,不会想到声东击西的法子,便狐疑地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关王良娣什么事?”

“我、我——”

乔玉站在原地,眼珠转个不停,面上一副说漏嘴的惊慌之色,这里是向光之地,一举一动都能被看得清清楚楚。

嘟囔一阵后,她一跺脚,破罐子破摔似的,愤愤说道:“王良娣曾告诉我,你送的药似有毒性,后来我再问,她又说闻错了,哼哼,你以为我那么蠢,连王良娣是不是故意提醒,都看不出来吗?”

说完,她一把将玲珑拉起,临出门时,又转头威胁道:“你送的药汤,我以后不会再喝了,还有,若是你敢报复王良娣的话,我就将今日之事,告诉太子殿下!”

话音落下,两人便匆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