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恩怨

王氏恩怨

王芷被狄怀英扶起,感受着曾经的那份温暖,心情逐渐平复了下来。

“怀英哥哥,你知道我的,这件事……”

狄怀英看着身边王芷欲说还休的神情,虽然心中万分难受,但是为了王芷高兴,也只能轻声宽慰道:

“芷妹,我知道的。我马上就去求伯父和伯母,让他成全我们,一定会的!”

狄怀英欲拔腿就走,可是王芷一把拉住了他,微微地摇了摇头:“怀英哥哥,这乃是当今圣上指婚,我要嫁的……是当今的太子殿下……”

狄怀英脑海中仿佛划过一道晴天霹雳,抬在半空中的脚竟也迟迟忘了落下,整个人仿佛凝滞了。

原本他的打算,如今全都付诸东流……狄怀英心中的情绪瞬间爆发迎天长啸,他平时的稳重冷静如今全因王芷而遗失了!

“哈哈哈,有什么用……有什么用!狄怀英,你读的万卷圣贤书都无法留住你爱的女人,啊哈哈!”狄怀英似乎陷入疯狂,随后一口猩红鲜血的喷在了王芷的脸上便昏死在地上。

王芷被此一吓,又悲愤交加,一口气突然未提起来,旋即也昏死在了地上。

……

身为并州太原最庞大的家族——太原王氏,他们的府邸自是不菲。娄师德、张柬之和魏元忠三人已经觉得自己做够了心里准备,可是他们真正看到这座一望无际的府邸时,他们真正被这个流传的千年的世家大族所折服。

一条从汾水分流出来的曲江,这条本就是蜿蜒十里的江河,却只不过是王家府邸中的囊中之物而已。王府紧靠着庞大的山脉,管涔山仿佛就是王府的后花园,依山傍水如此是三人从未见过的。

巍峨的巨墙比太原城群都还要高大,数千年的城墙不断修葺随后坍塌,继而又不断地修葺,周而复始。浓烈且厚重的历史感和沧桑感只在那静静的供人欣赏。

这座府邸里,水边至南岸高处建有紫云楼、彩霞亭等仙山楼阁般的宏伟宫殿群,精致的亭台楼榭被倒映在蜿蜒的河水之中。

无数的通红八角宫斗挂满了王府的各个地方,无数烫金制的‘喜’字贴映入眼帘。一众仆人全员身挂红彩井然有序的打理着府邸,个个都满脸笑容。

可是一位雍容祥和的美妇人脸上却是担忧不已地来到一处清新雅致的阁楼,牌匾上淡淡写着“当垆”二字。

“芷儿……”

美妇人坐在床榻便,眼泪止不住地翻滚。看着昏迷不醒的王芷,美妇人捶足顿胸,恨不得这躺在榻上的是她自己,也好过王芷如此。

这位美妇人便是王芷的母亲柳氏,也是出身大族河东柳氏,其叔母是高祖的外孙女,即是李治的表姐,足可见其家族的势力。

而其兄长柳奭也是朝廷重臣,时任兵部侍郎并任中书侍郎,可以说他是权倾朝野也不足为过。

可是就算是这样,心疼女儿的柳氏也无力反抗皇家的赐婚,看着女儿如此模样,母女连心,她又如何不伤心?

“我的芷儿啊,是为娘的无能啊,我曾答应你必定为你寻你所心仪的,定不会让你嫁与陌生人,如今……都是为娘的错啊!。”

王芷的母亲柳氏匍匐在王芷身上痛哭,哭诉着自己的无能,哭诉着自己这十月怀胎的骨肉,这便是她们身为女子的无奈和悲哀,哪怕是名门大族的世家女子也逃不了这样的命运。

“大喜之日,哭什么?若是被旁人知道了,我们王家上千人的性命还要是不要?!”一个威严的中年男子紧皱眉头,但是眼神中仍然掩盖不了爱意和无奈。

王芷母亲柳氏一听此话,仍然未收敛泪水,并且一味地指责王仁祐道:

“都是你不好,偏送芷儿去那不得见人的去处。我们唯一这一个女儿,你们偏要送她去延续什么太原王氏的荣耀,若是今天芷儿有个三长两短,我便一同随芷儿去了。……我的芷儿啊~”

王仁祐也是轻叹了一口,轻轻地拢着自家的夫人,任凭她宣泄与哭泣。看着怀中痛哭流涕的夫人,心中也无限哀伤所幸不再多嘴一言。

过了良久,柳氏才缓了过来,看着自家夫君的脸庞,从通红的眼睛中滑过两行清泪,也轻轻用手帕拂拭掉泪痕。

“夫君,那些医匠怎么说?芷儿没有大碍吧?”柳氏一边说话,一边蹑手蹑脚地为昏迷不醒的王芷掖了掖床被。

王仁祐轻轻点头,看着躺在床上的王芷同样心疼道:“医匠们说芷儿是悲愤交加,急火攻心所以气血凝聚,只要调养几日便好。只是医匠们说,此病乃是心病,若不解开心结,怕是难以好全。”

柳氏一听顿时欣喜脱口而言:“便让芷儿称病不嫁便是,再随了芷儿心愿,让她嫁与心仪之人,岂不是两全其美么?”

王仁祐一听此话,面色一凝,最后却又叹气摇头。

柳氏看此情形,顿时眼含薄雾嗔怒而言:“夫君,难道你非要看着我们芷儿丧命才方可罢休么?”

“唉,夫人,当初我不是与你说了缘由么,此事我们王家已经退无可退了啊。”

“夫君,是妾身的过错,我们膝下只有芷儿一个女儿,长子又早夭。你怕王家后继无人,所以才应允让芷儿为太子妃,以后太子登基,芷儿便是皇后以固我们王家地位。”

但柳氏又看了一眼昏迷在榻上的王芷,忍不住地抽泣了一声。

“可是我看芷儿心仪的那位狄家公子也是人中龙凤,将来必定飞黄腾达,何愁不能振兴我们王家,又何必送芷儿去那勾心斗角的地方?”

王仁祐一捻胡须,默默点头赞同。

“这太原狄氏倒是着实良才,想必不出二十载,此人必定封侯拜相,留名青史必定赫赫有名。”

柳氏有些侧目:“夫君你既然如此看好此人,何不就全了芷儿心愿吧。这当垆之名,夫君就是希望芷儿能找到一位如同汉朝司马相如般的夫婿,如今不正是也合了夫君心意吗?”

“我们王氏一族原起西周时期周灵王之太子姬晋,到了秦汉时期传至秦朝名将王翦,王翦之孙王离后死于巨鹿之战,王离其长子王元为避秦乱,迁于琅琊,是为琅琊王氏始祖。”

“而我们太原王氏一脉则是王离次子,其王元之弟王威所传下来。我们自王离之后,如今已有整整八百五十年了。我们太原王氏与琅琊王氏同出一脉,可是也明争暗斗千年。”

“琅琊王氏千百年来,处处压我们太原王氏一头。王羲之、王献之这两位父子便是琅琊王氏一脉。而我们太原王氏一脉能与之相比的不过东汉末年的司徒王允而已。也不过只是堪堪相比而已,王羲之的书圣之名,想必夫人定是如雷贯耳吧。”

柳氏听言默默点头,不禁有些唏嘘:“可是琅琊王氏在一百多年前,西晋末年永嘉之乱时,琅琊王氏自临沂衣冠南渡、举族迁居金陵。虽说以前名极一时,但如今……仿佛并没有什么名门大族的模样了。”

“是了,当年还在东晋时,琅琊王氏权势空前高涨,与当时皇室司马家力量势均力效,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当时百姓称之为‘王与马,共天下’。”

“但是西晋末年永嘉之乱后,琅琊王氏树倒猢狲散,为延续琅琊王氏的血脉,不得不衣冠南渡,抛弃了中原故土和平民,已经尽失所望,如今着实不成个气候。”

柳氏有些许诧异,不明白为什么这琅琊王氏的落败和自己家的女儿有何相干?

“问题就在此,去年在金陵的琅琊王氏派其嫡长子王承风前来与我商议,说想要与我太原王氏并宗,两族家谱合二为一并以我太原王氏为尊。”

“这王乘风说的也的确是让人心酸,其母气虚不调,本吃个一年半载的人参便可无大碍。但是如今的琅琊王氏居然连买人参的银两都拿不出,眼睁睁地看着他母亲离世……唉~”

王仁祐和柳氏都不禁叹气,他们都没想到曾经叱咤中原、主宰江山的琅琊王氏如今居然成了这副模样。

“我本有同意并宗之意,但是我太原王氏虽说是五姓七望,但若是与琅琊王氏并宗,只怕树大招风,更何况我们太原王氏曾经两朝便有一位皇后、一朝便有一位宰相。如今除我祖父外,也未曾出过宰相,至于皇后更是没有。”

“若是与琅琊王氏并宗惹人嫉恨,我们太原王氏恐怕如今已经没有能护住两个大族的能耐了。可是若是眼睁睁看着琅琊王氏自生自灭,为夫也难以忍心啊……虽说争斗千百年,但我们始终都是亲兄弟,始终都是同出一脉啊。”

如此一说,柳氏倒是真正明白了自己夫君的想法。

原来他想将女儿先成为太子妃,然后成为皇后。以此巩固太原王氏的势力,就可以名正言顺、又能安全无害的与琅琊王氏并宗。

柳氏与王仁祐夫妻数十年,向来是恩爱无比,他也不曾纳妾,不然也不会膝下只有王芷一人。而柳氏也知道自家的夫君向来仁厚,若是要他看着琅琊王氏自生自灭,柳氏也知道他做不到。

可是……难道就要牺牲自己的女儿吗?

琅琊王氏无辜,难道自己的女儿就不无辜了么?柳氏真的太难抉择了,她恨不得自己可以狠心绝情不顾琅琊王氏的死活,可是她也做不到……

“父亲、娘亲,你们让我去嫁给太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