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鹿就是我的

这鹿就是我的

程恪听了这话沉默了一会,才微点了点头。

“说吧。”

“你和宫里头要害我的那个人是什么关系,她是你的主子?还是你从她那儿买了我?”

“这村子欠她们家的,人情债。”

裴玥听了这个答案,有些意外。没想到这小山村里的人,也和那些王侯将相有人情往来么?

她早就怀疑他的身份了,但这样直接问,程恪一定会避而不答。

“你当真是个嗜酒的醉鬼?”

听见这么一问,程恪似乎面有赧色,半晌才憋出一句:

“我......原本不是。”

看着这性情冷淡的人难得表露出一些情绪来,裴玥觉得有门儿,但也不能急于一时,就冲他笑了一笑以示友好。

“吃饭吧。”

程恪也不看她,微一点头,坐在了饭桌跟前。

两个人都饿坏了,这顿饭吃的很是香甜,没用多长时间,一整只鸡已经被席卷而空。

“我做了饭,你就来洗碗如何?。”

裴玥潇洒地当了甩手掌柜,程恪似乎也觉得蛮公平,毫无异议。

解决了温饱问题,她这才有功夫盘算起来。宫中那个要害自己的人,其实好像并不太在意自己的性命,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自己在她眼中不过是一只蚂蚁。

这必定是个位高权重,且家族也有些势力的人。

但裴玥从未和这样的人有过过节,瞎猜不是办法。如今唯一能做的,该是想办法联系自己的父亲,僅州知府裴恭远。

山高水远,如今她裴玥只是个朝不保夕的小小农妇,要想给一个知府送信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且那个怪胎程恪好歹也是看守自己的人,多半不能轻易过了这关。

要想办法多赚些钱,手里有了钱才好办事。再同程恪搞好关系,多套些线索出来。

裴玥心中定了主意,这一天一夜没合眼的疲乏就占据了上风。她本想只靠在榻边歇一会儿,没成想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破晓时分。

再一醒来,屋子里已经不见了程恪的踪影。

大概是昨夜出去喝酒还没回来?

裴玥来不及理会这酒鬼去了哪儿,起床烧了一大锅热水,沐浴焚香。

香是集上买回来的劣质檀香,但这并不影响什么。裴玥此刻静心宁神,缓步绕桌走了三圈。

一卦打完,裴玥略有些惊讶,竟是跟昨日一模一样的卦象。

她照旧上山,一路都在猜测着今天的收获,总不会还是开挂一般打了两只野鸡?

走了没多久,裴玥就听见远处有动物的哀嚎。

她顺声而去,见是一个黑壮的猎户带着个十来岁的孩子。猎户站在一个陷坑边上,正拖出来一头极为漂亮肥壮的雄鹿。

那雄鹿阵阵哀鸣,裴玥看着猎户却眼睛一亮。

“这位大哥,捕猎杀生是罪孽,你换个谋生的活计更好些,否则业力相加,就更娶不到媳妇儿了。”

这猎户看上去已过而立之年,奸门凹陷晦暗,且有细碎纹路相扰。眼中也含水,是个为情所困之人。

他一听这话,不知前因后果,一下子就瞪圆了眼睛,怒道:“哪儿来的娘们?敢咒你老子!”

“我可不是咒你,我是替你指路之人,”裴玥神色泰然地迎上他的眼睛,“你有个爱而不得的女人,她身形单薄,性情清孤,与你青梅竹马,只是此刻已经交了大运,变成了个贵人。你觉得此生再不能相见......”

裴玥说一句,那汉子的脸色就惊惧一分,到最后听得有些愣了,喃喃道:“小云从来都不知道我喜欢她,没人知道......你怎么知道?!”

“把这鹿给我,我告诉你怎么再与她续一段缘。”裴玥直截了当。

“好好好!”

那猎户想也不想使劲儿点头,裴玥就问了他的生辰,将俩人在何处重逢、如何相处等细节一一教授给他。

“你们确是正缘无疑,只不过最终结果如何,还要凭你们自己的造化。”

裴玥嘱咐完最后一句,准备带上自己挣回来的鹿下山去,谁料那汉子却登时换了一副凶神恶煞的面孔,死拽着鹿不放,耍起无赖来。

“怎出尔反尔?”

裴玥也不急,一双清泠泠的眸子盯着他。

“这可不能给你,小高村谁不知道这山上的野物都是归我们几家猎户的,你一个面生的婆娘,来瞎掺和什么?”

猎户一脸不耐烦,完全不是刚刚诚惶诚恐的样子了,还特意往裴玥跟前走了几步,试图用自己黑熊一般的体格吓唬人。

“你们猎户可有向衙门按时缴纳租赁这山头的费用?还是说你们将这山买了下来?即便这头鹿是你自家养的,你刚才不是答应了我用它来做卦金?”

裴玥心情不错,逐条挑出他的错误。

“我......老子就不给你!”

黑脸猎户瞪着一双牛眼,吭哧了半天也不知怎样反驳,索性瞪起眼睛一把将裴玥推了个趔趄。

“这鹿就是我的!小二子,走!”

说完拖着鹿就要走。

那被称作二子的小小少年郎却站在那儿,看也没看猎户一眼,满脸执拗地拧着眉头道:

“她说的对!”

这尚有些稚嫩的声音响起,气得猎户登时就竖起了眉毛。他怒不可遏,却因为嘴笨,想不起来说词,半天也没接上一句话。

裴玥见猎户吃瘪,忍不住赞赏地看了那孩子一眼。虽生在山村,他长得却很好,皮肤白净,小脸蛋很清秀,就是瘦弱了些。

“一个孩子都比你更明事理,把猎物留下,我就当今天的事没发生过。”

猎户听裴玥这么说,登时暴怒,将那头鹿“轰隆”一声扔到路边,回手就给了那孩子一个大巴掌,又铁青着脸色朝裴玥冲过来。

男孩儿平日里大概是营养不良,被那蒲扇一般的大手打了一下,整个人就斜倒下去,吐出半颗带血的牙。

裴玥看在眼里,鲜红的血迹触目惊心。

欺负个小孩子算什么本事?

裴玥心中火起,生出了一计,扭过头念叨着就要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