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想说她了

我早就想说她了

“自家打的鹿,自家薰的,新鲜干净。您先尝尝,味道好再买!”

裴玥招呼着客人,她刚尝过了鹿肉,程俭的手艺没的说。

大伙显然也认可这口味,许多人掏钱来买,裴玥忙得不亦乐乎。

一条鹿腿带骨也不过十几斤,没多长时间就卖光了。裴玥掂着兜里的沉甸甸的钱准备收摊。

忽然有人从远处奔过来,指着裴玥的方向吵嚷。

“诶!就是她,你别跑!”

裴玥一头雾水地望过去,领头的是个先前买肉的瘦子。他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壮汉,来势汹汹。

“就是她!我家夫人还怀着孕呢,吃了这肉已经起不来床了,咱们一定得让她给个说法,这是两条人命啊!”

那个瘦子恨不得把手指头戳到裴玥脸上,回头和围观的人诉起苦来。

一听说有个孕妇,路人们的指责声轰然而起。裴玥看着那些指向自己的手指头,下意识微微昂首,将程俭护在了身后。

程俭有些慌了神,小声道:“嫂子,这不可能,就算肉有问题,可我们都吃过了,我们不是没事?”

裴玥也想不通,难道是自己初来乍到抢了谁家的生意?

“这位小哥,敢问你是哪个府上的,你家老爷夫人是谁?这肉我们自己也吃了,没有问题。你告诉我,我们也好去宅上探视探视,弄清楚缘由。”

“啊,”那家丁见裴玥和颜悦色的,脸上就带了几分傲慢,“我家老爷啊,那可是詹——”

话没说完,旁边一个壮汉忽然抬腿一脚,踢翻了裴玥用来支摊子的小木桌。尚未来得及收起的东西噼里啪啦散了一地。

就算这货反应很快,裴玥也听清楚了那个“詹”字。是詹二?怎的他又成了什么老爷?

她下意识地抬头一望,正看见一张眼熟的脸在人群中一闪而过。那模样跟詹二很是相像,只骨相端正挺拔,看上去要比那詹二心术端正许多。

挑事的小厮犹在叫嚷,不依不饶,嘴里头也很不干净。

裴玥只当左耳进右耳出,灵巧地从他身边侧身而过,追了两步:“詹大老爷,请留步,我有医治您家夫人的法子。”

那人脚步一顿,回过头来,裴玥轻轻地松了口气。

她没看错,这詹老爷应当是詹二的亲兄弟,俩人五官十分相像。

最重要的,詹老爷眉间悬针纹极为显眼,子女宫也是凹陷晦暗,这样的面相,他命中是不可能有儿子的。

那个小厮说他家夫人有孕,怎么有的孕?恐怕是和眼前这位詹老爷没关系吧!

裴玥暗自摇头,看向詹老爷的眼神不由得带了几分同情。

被那詹二鼓动来市集找我的麻烦吗?殊不知你自己也有了麻烦!

“哦?你有法子?”

詹老爷听闻裴玥的话,面上的青黑之色散去了一些,眼中透出关切来。

裴玥考量着,他是演技太好,还是家中夫人真的出事了?似乎有些蹊跷。

她神情却不变一分,仍是噙着淡笑,点头称是。

裴玥让程俭先回家,自己跟着这些人进了詹宅。詹家虽比不得官宦人家,但在这高家镇上也算是高门大户了。那个詹夫人正弱柳扶风一般依靠在睡榻上,珠环翠绕。

她紧蹙着一对儿细眉,时不时低声痛呼,看着的确是很不舒服的样子。

“老爷!你可痛罚了那卖鹿肉的人?她害我腹中绞痛不止,要是孩儿出了事,我一定不饶她!”

她冲詹老爷细声嗔着,声音如黄鹂般柔和婉转,裴玥听着却只觉得发腻。

“这位夫人,您想罚我不急,且让我先开服药,保住了您的孩儿再说。”

“你?你能行吗?别是开了毒药给我!”

詹夫人一把拽住了自家老爷的袖子。

詹老爷眉间还是锁着,哄着道:“镇上的大夫咱们全找过了,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要不就试试她的。”

裴玥盯着詹夫人的肚子,笑道:“看情形,夫人的身孕恐是八月有余了吧?”

“是六个月,大夫都说我孩儿身强骨健,所以长的大了些。”

“原来如此。”

裴玥低头应了一声,收敛了眼中幽光,开始诊脉开药。

“詹夫人,詹老爷。我这鹿肉本是没问题的,只因夫人体质阴柔,异于常人,而鹿肉又是纯阳之物,所以这才犯了冲。寻常大夫不懂这个,这乃是我家祖传秘方,一副药下去,夫人准好。”

詹老爷听她解释清楚缘由,不由得又信了几分,点点头,吩咐人下去熬药。而詹夫人却是满眼焦虑。

“那个媳妇子,你等等。你可不能走,万一我吃了出事怎么办?你先在家里等着!”

看着詹夫人的慌张,裴玥微微勾起了嘴角。点头称是,临走出门前又补了一句。

“夫人,您可千万记好了孩子的月份。这其中有一味密蒙花,我开的份量,若是六月孕,则正好止热解毒;若是五个月或八个月,那就都不对了,轻则滑胎,重则母子皆有性命之忧啊。”

裴玥说完这句话,也不去看她,转身就出了房门。

无论从孕肚还是脉象来看,詹夫人的孕分明足了八个月,且身体倍儿棒。

裴玥不过是开了点增进食欲的补方,方子中密蒙花的量少到可以不计,纯粹是唬着那詹夫人玩儿的。

外间的婆子引着她到了偏院里喝茶,刚刚落坐,就听得下房里有女人的训斥声。

“你以为你还是夫人院里的人吗?五十文足够了,知趣点!”

一个婆子道,语气嚣张。

“求您了,我家里还有不足月的孩子,这点铜板怎么够使。”

另一个年轻一点的声音央求,虽然是在求人,听上去倒也还冷静。

夫人院里的?

裴玥的注意力全被这一句话吸引过去,放轻脚步走到了门边。

哀求的那人是个年轻妇人,骨骼粗大,但长相还算清秀。虽然已经有三十左右的年纪了,但她一双眼睛圆大清澈,眉间的距离也有三指有余,显得像个小姑娘。

眉眼分的过宽,是天真的相,再加上鼻梁挺直、眼神清澈,这必是一个刚正不阿的人。

这样一个人,想必受不了詹夫人那些龌龊手段。她既是夫人院里的,也许可以从她这里问出些什么。

裴玥忍不住推开了那扇半掩的门。

炕上坐着一个戴大红抹额的婆子,看见裴玥就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是谁?”

“我是夫人新请的稳婆”裴玥笑道,“临走之前忘了告诉家人一声,姐姐能否替我去知会一声?不让您白受累,这是辛苦钱。”

裴玥抓了一大把铜板塞进那婆子手里。

“看你年纪轻轻的,倒是蛮会做人。”

婆子打量着她,很利索地下炕出了门。

裴玥则是关起了门,看向那个在一旁局促站着的年轻妇人。

“你原先是夫人身边的?”

“是。”

那个妇人也打量着裴玥,有些不安,但并不显怯懦。

裴玥取出钱袋子,卖肉时也收了一些散碎银子,数了两钱塞到她手里。

“左右她已经把你扔到这鸟不拉屎的院子里来了,你把她的事情给我好好讲讲。”

那年轻妇人也不扭捏,只是还了裴玥一钱银子,自己留下一钱。

“这就够了,要不是家中还有孩子,我都不想收你的钱。她可不是什么好人,我早就想说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