瞒天过海

瞒天过海

短短一瞬间,明沉脑子里千万种想法不停跳跃着,思绪纷繁。

她冲燕惊寻摆手:“还没有找到。”之后便推脱说自己还有要事要办,离开了望岳楼。

桐花巷内,明沉正坐在梳妆台前。

她单手拿下了覆在脸上的银质白鸟面具,又拿出易容工具,给自己换回了初来豫州城的那张面容。

然后将自己背上的长刀收进橱子里面,换了一件浅蓝褂子。

她悠悠地向府衙走去,想去看看关于八宝玲珑塔一案的相关卷宗。

夕阳下,她的身影被拉长,暮色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光。几只喜鹊在街头叽叽喳喳,似在报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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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沉从桐花巷的宅院里出来时,未曾注意到屋檐上一闪而过的黑影,也不知有人一路从望岳楼的隔间跟踪她到了新柳街桐花巷尾。

她走的很欢快,虽然一宿没睡,精神势头还是很足。

明沉一进府衙,便去找主簿讨要关于八宝玲珑塔一案的相关卷宗。

主簿让她去档案室,自己找了来看。

但只准翻看辰家八宝玲珑塔一案的卷宗,并且卷宗不准带出府衙,不准有折皱污渍。

明沉都一一应声,转头便向档案室迈着步伐。

每年各个地方上发生的案子都会记载在册,陈列在各州的档案室里。

原本各个州的案子都是自己审理的,但自从这些年里匪患不绝、案件频发,犯事的人也多四处流窜。京城里的皇帝就直接下令,各州大案可协同办理。

故而,豫州城有兖州东郡辰家八宝玲珑塔被盗一案的卷宗就不显得奇怪了。

档案室里,各种卷宗按各州的名字分类,堆得高高一摞。很显然,并没有按照年份再一一细分。

最下面的,明沉猜测是几年前的案子,便从兖州总卷的下面开始翻找。

在翻到第四份时,明沉看到了一个封条严实的档案袋,档案袋左上角标着辰家,并绘着一个小塔的形状。明沉猜测,就是这份了。

她拿出藏在腰间的燕尾镖,用镖尾上的刀刃将封条从正中剥离,里面是厚厚一叠宣纸。

上面记载着两年前案发当晚发生的事情,这是辰府柳管家的供词。

说是当天夜里,约莫是丑时,他忽然听到府上书房中传来很奇怪的声音。

于是便赶到书房,点起烛火一看,才发现原本放在书房桌案右角的八宝玲珑塔丢失了。

柳管家拿着点起的烛火往外走时,忽然发现靠在书桌的墙上有一小块发着方方正正形状的绿色的光芒。

他拿着烛火,凑近瞧,绿色淡光消失不见。把烛火的光遮住,才能看见绿色光芒。原是一个像是印章映在墙上的竹笛图案。

也正是因为这个图案,当年审理此案的官员直接判定这是双盗之一梁上客九音所为。

江湖上出了名的大盗,都有自己的行事规矩和习惯。

与一般偷鸡摸狗的小毛贼不同,往往会在案发当地留下些什么。

一来是来告诉世人,此案是他所为,闲杂人等勿要随意攀扯。二来也好壮大自己的名号,威慑他人。

为了防止别人冒用自己的名头行事,他们留下之物一般是极具特色的,也是极难仿造的。大盗们甚至常常因为官差知道是自己犯了事却抓不住自己沾沾自喜。

而梁上客九音每每偷盗成功,便会在所盗之物旁边印上自己的印章,正中间是一个竹笛模样的图案,且会散发出莹莹绿光。

除了柳管家的证词之外,还有辰家四少爷房里丫鬟兰欣的证词。

据她所言,亥时她给书房里读书的四少爷送茶水时,桌案右角的八宝玲珑塔还在的。四少爷喝完茶水后,就随着丫鬟兰欣一道离开了书房。

其余记载的就与明沉在市井里听闻的差不多了。卷宗里的重重矛头都指向了梁上客九音,但明沉知道这只是明面上的,真相往往扑朔迷离。

明沉想起自己在闲云山庄得到的消息,她有了自己的怀疑对象:兖州东郡辰家的四少爷。

若证词上所说无误,他可就是最后一个待在书房的人。

至于所谓的跟着丫鬟兰欣一道离开,要么是先离开后又回去偷盗,要么就是他串通好了丫鬟兰欣一起骗人。

一个自己房里的丫鬟也可以算作自己人,串通是再容易不过的了。所以这份证词可信度并不高。

而柳管家的证词姑且可以相信,但具体更多的还是要去兖州东郡辰家一探究竟。

明沉又仔细看了几遍卷宗,确认没有地方遗漏,把该记住的地方也都记住了,就把卷宗收好。

并重新安好了封条,放回了原处。她打算告知主簿之后,便启程准备去兖州东郡那儿探查案件。

正在明沉放好卷宗,打算走出档案室时,她不经意间往摆放冀州大案卷宗的地方看去。

抬头第一份,等等,这是。明沉停下了脚步,驻足在冀州总卷面前。

这份卷宗左上角写着清河明府。

上面的封条也与刚刚明沉翻过的那份卷宗不同,它上面竟有两道封条,还写着“密”一字。

明沉想了想,这应该讲的是明家灭门大案的事。她知道,普通卷宗若在官府允许的情况下,翻看并无大碍。但这种贴了加密封条的卷宗,是不能轻易翻看摆弄的。

明沉的心中两种想法不停跳跃。

一个让她拆开了只管看,一个让她立马走出档案室。最终,她还是故技重施,用燕尾镖划开了冀州明家的卷宗。

里面记载着冀州明家周边人家对明府那晚的印象,看似厚厚一叠,却并没有什么关键信息。

卷宗里把明家灭门惨案归于盗匪报复,意气用事。而所谓的盗匪,至今也没抓捕归案,依然在外逃亡。

明沉有些失望,直愣愣的盯着卷宗一言不发。忽而,又快速翻看,一目十行,生怕遗漏什么重要信息。但并没有什么。

明沉叹了一口气,只能将档案袋仔细密封,放回原处。然后,有些难过的迈出了档案室。

怎么会没有呢,冀州到底是怎么审理此案的?明家好歹也是九州的五大世家之一,就如此敷衍查案、了了判案吗?

她气愤至极,就连步子都沉重起来,木屐在地上划拉,发出咔咔咔的声响。

明沉刚一出去,便遇到朝档案室走来的主簿。

“我估摸你应该看完了,怕你不会重新贴封条,便过来看看。”

“啊,大人。没有的事,封条我已经贴好了。您可以进去看看。”明沉手心紧张的攥起,后颈被吓出了薄汗。

她心里连声庆幸,还好自己从档案室里溜得快。不然,若被主簿发现自己翻看了贴着加密封条的档案,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既然你已经贴好封条了,那我就不进去了。对了,你看完这个后,有什么打算吗?”

“我正准备跟您来请辞呢。我已经有大致的方向了,下一步便是去兖州东郡辰家探访真相。”明沉说这话时,眼睛一瞬不眨,自信爆棚,眼里满是笃定。

她相信自己的推测与判断,自认为很快就能成事,查出真相,并找到宝物八宝玲珑塔。

“哦,兖州查案。那正好,朝廷里为这桩案件特地派来了一个捕头,我一会儿与你引荐,你们两个人结个伴,一道去兖州东郡彻查此案吧。”说到这里,他顿了顿。

主簿直直的看着明沉的眼睛,又走上前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年轻人,切记,查完这桩案子,就尽快从兖州回来,其余的事情不要多管。不该插手的事情可万万不能插手!”

“这是自然,我办事,您放心。这桩案子我一定办的妥妥的。”明沉拱手拜退,走向府衙的大门。

主簿左叹了句“年轻人”,右说了句“但愿如此”。这声音很低,被夹杂在风里揉碎了,飘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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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厢跟踪明沉的人,见她进了府衙,便去了茗风馆,在二楼开了个隔间。

他摘下身上披着的黑色斗篷,露出一张似妖似仙的脸,勾起的眼角分外妩媚。正是燕惊寻。

燕惊寻拿下腰封上挂着的玉质短哨,放在唇边呼了口气,哨声轻扬,惊走了枝上的鸟雀。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三个黑衣人悄悄翻窗进了二楼的隔间里。

“来啦,替我查查曜日最近在忙些什么事情。曜日的下落就不用你们再去找了,她就住在新柳街桐花巷巷尾的宅子里。对了,再替我寻处新柳街桐花巷的宅院,我今晚就要在那里住下。”燕惊寻摆弄着腰上的荷包,悠悠说道。

“遵命,少楼主。”几个人应声退下。

燕惊寻坐在窗边,看着天色一点一点低垂。

他摸着那个边角已被他揉的发旧的荷包,想着冀州已经惨死的故友。

“你放心,我已经找到曜日了。等我问清楚曜日所寻之物,我大概就能知道真相。橙子,我一定不会让你枉死的,你等我替你报了这仇怨。”

他摩挲着故友所赠的荷包,不住喃喃低语,一声又一声,直到隔间的窗子再次被三个手下推开。

一个高瘦些的黑衣手下邀功:“少主,宅子我找好了,就在桐花巷巷尾倒数第二间宅院,挨着巷尾曜日的那间。”

另外两个黑衣手下也不甘落后道:“主子,我们也替你把事情查清楚了。曜日,她姓崔,正打算去兖州东郡彻查两年前辰府八宝玲珑塔的案子。有一个京城派来的捕头,要与她一同前去查案。”

“好,干得漂亮。我需要一人留下,随侍身边,我看就子言吧。子言,你给那个京城来的捕头一笔钱,让他不要再管兖州的案子了,再替我整张易容的面具,样貌就比着那个捕头的长相来。其余两人,回影楼去领赏。”燕惊寻语速飞快,安排好了一切。

那个高瘦些的黑衣人领命去寻京城来的捕头,剩下两个黑衣人也运起轻功,飞远了。

燕惊寻嘴角不住上扬,笑意潋滟。他慢吞吞的向桐花巷尾走去,显然心情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