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得身鸡皮疙瘩

惊得身鸡皮疙瘩

第二天,梁景宁和胖妞将陈叔的骑手生活剪辑出来放到了圆瓜视频上,标题是“追赶时间的骑手”,平常毫无润色的标题,却是最真实的生活,观看次数达十万,让仅有几千粉丝的两个小透明激动得彻夜难眠,抱着手机兴致勃勃彻夜在讨论可能的拍摄主题。

一连好几天,梁景宁和胖妞都沉醉在观看次数暴涨的喜悦里,连视频更新也勤快了起来,从往常的隔天一个短视频做到了每天两个短视频。

桐城的冬天湿冷,往年年前总会遭受一波雨夹雪的恶劣天气袭击,而今年却异常干爽,尽管大降温,却依然晴空万里。

梁景宁赋闲在家,难得的冬日晴朗让她从衣柜里翻出好几件她和母亲的大毛衣扔到了洗脸盆里浸泡打算洗洗晒,一边哼着歌拿出三脚架架设手机拍摄的角度,正好拍摄洗洗刷刷晴朗天气下的细碎烟火。

“搬个小板凳,坐着搓!”

试好角度,梁景宁大功告成地拍了下手,直起身正打算去客厅拿张小板凳,横屏架设着的手机忽地嗡鸣了起来。

陌生的号码。

足足等了十几秒,在挂断骚扰电话与接起之间,梁景宁最终还是接了起来。

“是徐谭英的家属梁景宁吗?该缴徐谭英的住院费了。”

电话那头吵杂,不太标准的普通话直愣愣地钻进耳膜,梁景宁直接挂断了电话。

“想骗我钱?当本姑娘是小笨蛋呢!”

嘀咕了声,梁景宁将号码拖进黑名单后到客厅搬了张矮木凳子,重新将手机架设到三脚架上,打开拍摄模式,一边偶尔对着镜头偶尔对着满盆的毛衣念念有词开启搓洗毛衣模式。

“这件毛衣我才穿了三次,每次洗完都会拉得老长,变形了……”

“看见吗?这件毛衣会掉毛!洗它最头疼。”

……

……

“这件毛衣我妈穿了五六年了,还挺新的,她喜欢得很,是我姐领工资后给她买的生日礼物……”

十五分钟后,梁景宁将三脚架搬到了阳台,正拍摄蓝天下晾晒衣服的干爽。

“容易变形的毛衣就不能直接晾晒了,得对折挂衣架……”

“嗡嗡嗡……嗡嗡嗡……”

话音还没落下,手机又嗡鸣了起来,梁景宁瞥了眼,还是陌生的电话号码。

抄起,正打算怼骗子,电话那头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

“这里是桐城第一人民医院,不是骗子,别拉黑!”

许是一直打不通,电话那头猜测是被当成诈骗骚*扰电话拉黑了。

短暂空白后,梁景宁呐呐地问,

“桐城第一人民医院?”

医院为什么给自己打电话?

该缴徐谭英的住院费?

神经忽地“叮”一下被拉断,心里涌起不祥的猜测,梁景宁一下攥紧了电话。

“我妈,我妈怎么了?”

不是和姐姐在花木场吗?

怎么会医院?

“你是徐谭英女儿梁景宁?徐谭英住院你不知道?住院一个星期了,预存的医药费不够,你过来再交点。”

电话那头的收费员也有一瞬的愕然,没想到家属是不知道病情的。

眼泪一下涌了出来,梁景宁傻愣愣地挂断电话,失神地满屋子找自己的包包,从包里翻出银行卡,脑海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自己卡里余额有多少。

“胖妞,我妈骗我,她根本没有去花木场,她住院了!”

捞起包包穿鞋要赶往医院,梁景宁六神无主地给胖妞打电话,脑海反反复复就是“妈妈住院了。”

“别慌,先别慌!”

胖妞站在长长十几米的候诊队伍里,原本也有些焦躁,但面对更焦躁慌乱的梁景宁,她倒瞬间稳如泰山给她支招了。

“给你妈妈打电话,问清楚!”

“爷爷咳嗽带血还觉得呼吸不畅,我带他来医院挂急诊了,急诊人多如牛毛。”

普通门诊挤不上号,胖妞灵机一动搀扶着爷爷来挂急诊,却想不到急诊也排起了长队,急诊在此刻都不像急诊了。

抹了把眼泪鼻涕,梁景宁点头如蒜,智商终于恢复,叮嘱胖妞照顾好爷爷。

挂断胖妞的电话,梁景宁边快步下楼边给徐谭英打电话,可她电话一直传来机械的关机提示音,没有任何犹豫,梁景宁急匆匆拦了部出租车便直奔桐城第一人民医院,刚下车往医院快步走去,徐谭英的电话却打了过来。

“景宁,别来医院,不可以来医院!”

大吼大喊,梁景宁被电话那头声嘶力竭的徐谭英吓得愣住了。“景宁,千万别来医院!”

“呆家里,要呆在家里!”

“听见了没有?我让你别来医院!”

“咳咳咳……咳……咳……咳……”

刚刚才得知医院直接按登记的紧急联系人联系家属催缴住院费,徐谭英急得几乎想扯掉点滴,才嘶吼了几声便感觉胸腔被挤压缺氧呼吸急促。

被吼得一愣一愣,梁景宁呆愣地站在门口,思绪打结,不懂为什么向来温声细语也深明大义的妈妈怎么变得如此狂躁又横蛮了。

“妈,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你住院也不让我知道?”

“姐呢?姐真的回姐夫那了吗?”

隐隐地,心里掠过可怕的猜想,梁景宁木然地踏入医院大厅,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出一身的鸡皮疙瘩,哑着声对电话那头说,

“妈,我在医院一楼的大厅。”

“这里……这里怎么那么多病人。”

门诊大厅挤满了人,候诊的队伍蜿蜒横跨整个大厅根本无法分辨哪里是头是哪里是尾巴,不少挂着点滴的人自带矮板凳精神萎靡靠在墙角,好些个上了年纪的爷爷奶奶身上甚至盖着自家一床厚厚的棉被躺在自带的简易床架上,全都是点滴和吸氧双管齐下的。

吵杂的喧闹和病痛的断断续续呻吟交织在一起,梁景宁被眼前宛如菜市场般的闹腾震慑住了,即使平日里医院也是闹哄哄的,但绝非眼前的模样。

梁景宁甚至有一瞬间以为自己置身梦境,只有梦境才会光怪陆离交错呈现。

“轰”一下震得徐谭英两眼晕眩,她针管一拔串上拖鞋就往下面跑,

“退出去,退出去,别进医院!”

“口罩,戴上口罩!”

声嘶力竭,徐谭英急得眼泪哗啦啦流,惊惧攫住了她的思绪。

她的大女儿已经躺在重症监护室了,她的小宝贝不能有危险。

梁景宁被电话那头的徐谭英吼得一愣,竟也听话地倒退了几步,直接退到了门诊大楼外,机械地回头,忽地注意到不断有人往门诊大楼跑去。

“梁景宁,快离开医院,别靠近医院!”

徐谭英一边急吼吼,一边撑着巨大的不适试图快步下楼,平日用时几分钟的上下楼,她走走停停,硬是花了将近十分钟,等站在门诊大楼的玻璃窗前看见傻愣着的女儿时整个人已经出了一身的汗,呼吸急促,胸腔似是沾粘在一块氧气无法进入。

“妈……你怎么了?”

猛地看见徐谭英,梁景宁又往门诊大楼冲,哭哭啼啼地叫喊着,感觉整个世界都灰茫茫一片,如活在好莱坞的末日大片之中。

“退后,退后,别靠近这个门,不然我以后都不见你!”

徐谭英扯着嗓子艰难地止住女儿,咬紧了唇,硬是不让自己露出粗喘难以呼吸的端倪。

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徐谭英再一次拨通女儿的电话,双眸凝视着因为远距离而五官不能清晰窥见的女儿,

“景宁,妈妈得病了,可能会有传染性,所以,远离妈妈,等妈妈康复了再给妈妈一个拥抱。”

“妈妈藏了点现金在房间的冷气管上,你爬梯子取出来,留五千块旁身,剩余的存到妈妈的卡上,卡妈妈随身带着呢,你存进去了,我会让护士帮我缴医药费,你别来医院。”

捂住嘴,泪如雨下,梁景宁隔着雨帘与母亲对视,只能不断地点头。

似是一夜之间,她的家就散了,姐姐在重症监护室,母亲住院,甚至不能靠近,连好好地见一面都不行。

徐谭英一口气叮嘱了下去,喘气剧烈,稍稍地将电话拿开一点才敢张嘴呼吸,一手撑着玻璃窗,纵使心里有千万个不舍,却坚定地再次让女儿离开,

“不准来医院,听见没有?”

“买点吃的放家里,在家呆着不准出门,等我……和你姐回去。”

提起依然在重症监护室陷入昏迷的梁舒佳,徐谭英的眼泪没忍住,她快快抬手擦了下,

“妈妈这半辈子闯过的关数不胜数,这一次也一样,能闯过去的。”

“等回去了,给你做你最爱吃的干锅虾。”

是自我暗示,也是为了让女儿安心,徐谭英搁下承诺吃力地挥了挥手,转身就离开。

“妈……呜呜……”

扯开喉咙嘶喊却只得到徐谭英的背影,梁景宁站在原地,像个无助的小孩蹲下身呜呜大哭。

彷如脚下千斤重,徐谭英一路搀扶住墙壁才堪堪支撑走回病房,汗珠沁湿后背,沾床便倒下,躺了好几分钟才有力气按铃让护士重新给自己接上点滴。

不明朗的病情,未知的未来,徐谭英心里蒙上浓重的一层阴影,前路漫漫,担忧和焦躁也与日俱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