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

人生若只如初见

门口的配镜部因为是周末挤满了孩子和家长,这可是著名眼科医院的配镜部,人多是常态,旁边倒是有一家不起眼的小眼镜店,反正也是临时戴几天,就在小店赶快配了返校吧,枫泽推门走了进去,映入眼帘的是各种暗红色木质枫叶造型的地板、柜台和眼镜架,镜子是木质枫叶框镶嵌人工打磨亮面铜镜,舒服的橘色光源来自落地树枝造型上面的片片枫叶,枫叶是微微卷曲的,里面刚好乘了可以点燃的蜡油之类的燃料,不但没有烟熏的痕迹反倒有一股淡淡的春天里发芽的树叶的味道,枫泽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这场景自己好像梦见过,因为名字里面个枫字,所以自己偏爱枫叶,而此刻置身于各种枫叶中,亦真亦幻,自己在做梦吗?“小姑娘你好,需要什么呢?”一名微胖穿着中式对襟浅紫色立领丝绒外套的中年妇女微笑着从里间出来问道,“哦,哦,,,,,,我,我想配副隐形眼镜,”枫泽回不过神结巴着回答着,中年妇女伸手从枫叶造型的衣架上取下白大褂穿上说:“可以呀,来,先验光吧,”枫泽这才想起需要复杂的配镜程序,急忙从包里拿出一叠刚才在医院做的各种检查单,“医生你看这是我刚刚做的眼睛的检查,一切ok,你就给我一副400度的隐形眼镜就好,检查什么的咱就不做了吧,我要赶火车,”妇人接过检查单看了看,说,你要的这样着急那好吧,我这里有一副400度的试戴镜,你试试,要是合适我算你半价,“好的好的,只要不检查,怎样都好,”枫泽洗干净双手,戴上镜片,眨巴几下眼睛后睁开,不由得朝枫叶油灯看过去,“啊,啊,,,,,,”妇人紧紧盯着枫泽的眼睛惊讶到说不出话来,枫泽疑惑着赶忙回过头看着镜中的自己,奇怪,瞳孔怎么有点发红,“医生,你的眼镜不会是美瞳吧,我的眼睛怎么成了红眼了,妇人支吾着说:“怎么会,怎么会,,,,,哦,可能是光线的影响,你在自然光下看看,”枫泽来到外面照着自己包里装的小镜子,还是那个微肿着眼皮的小眼睛,没啥不一样的,好着呢,的确是光线的问题,“医生,就是它了。”

看着远去的枫泽的背影,妇人跌坐在枫叶椅子上喃喃的说,是她,是她,找到了,找到了,,,,,,

动车开动了,午后的旅客并不多,忙乱了一上午的枫泽终于安静下来了,疲倦的蜷缩在座椅和车窗的夹角处,闭上眼睛,放电影似的倒回医院的停车场,她看见了,那车、那车牌早已深刻在灵魂里了,虽不能看清他的表情,但绝对的感受到了那因怨恨愤怒而投射过来的利剑般扎透自己的目光,,,,,,

吕鑫的决绝让枫泽深感到自己的卑微的渺小,“如果我足够优秀足够上进,就会让你难以离开我就像我难以离开你一样,”这句自己改编的简爱的台词成了枫泽以后司法考试的力量的来源,怎样的不眠不休异非人般的奋斗了四个月,用一纸证书给自己的大学生活、给自己死去的爱情一个交代,也不顾父母的反对辞掉了安逸的事业编制,成了那个小城里事业单位第一个辞职的人,成为律师起步很艰难,在小小的律所里所能接到的案子不但是些边角料而且还是硬骨头,上诉的、再审的和行政诉讼,简单的好拿钱案件的永远不会轮到自己,白天各级法院来回跑,晚上写各种法律文书查同类诉讼案件要点,钱没挣多少感觉自己能老十岁,辛葛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那是一宗并不太重要的关于备案的行政诉讼,作为这个行政单位的副职,辛葛被正职委托和枫泽一起出庭,在法庭上枫泽出口成章咄咄逼人的出色表现让辛葛印象深刻,之后接连几次共同出庭,又被上诉和被再审,断断续续将近一年,相处的久了,枫泽的本性一一“暴露,”不切实际充满各种幻想,文学的杂家,调侃能手,当然还有少不了的温柔和善解人意,应运而生的微信恰到好处的出现,朋友圈中只有枫泽的空间与众不同,辛葛不能自拔的迷上了这个小女人。

枫泽在不忍心看她东奔西跑来回搭公交的父母的资助下,买了人生的第一辆车,小小的polo。第一次见辛葛是在法院门前的停车场,枫泽停好了车,急忙朝大门跑去,旁边一辆黑色轿车疾驰而来,枫泽伸出去的腿镜头快退般的收回,但还是被车的惯性带倒了,刺耳的刹车声之后下来一个高个子身材消瘦的男子,伸手企图拉起坐在地上的枫泽,枫泽一把豁开他的手,脱下脚上一只断了跟的黑色皮鞋扔了过去,砸在辛葛身上,“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双高跟鞋就这样毁了,,,,,,”被鞋砸中的辛葛强忍着愤怒,压低声音问道:“你没事吧,能起来吗?”“你说呢?”枫泽松开了捂着脚踝的手,撕扯开裂的肉色长袜处有鲜血渗出,“是我急着出庭,开太快了,对不起,我赔偿,”枫泽看看腕表,只有八分钟的时间了,挣扎着起来,并不理睬辛葛,走到车跟前脱下长袜,打开后备箱取出偶尔跑步穿的运动鞋,就这样一身制服裙配运动鞋一瘸一拐的出庭去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若能重来,枫泽宁愿将镜头就停在这里,各自离去,互不相干,今生也不再相见。

辛葛看着枫泽脚踝处糊着的血迹,直懊恼为什么没有忍住要和琳红吵架,带着怨气开车又出了这样的事,赔钱是小,传出去领导开车伤人可怎么是好,枫泽扔过来鞋子的那一瞬间辛葛心里惊呼,完了,遇见泼妇,这仕途是到头了。

法官宣布开庭的时候,枫泽才看清楚了旁边坐在被告席上的人就是那个撞她的人,之前一直电话联系着的名叫辛葛,辛葛不好意思的冲她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接下来除了案件需要的材料递交,枫泽正眼都没看他,受伤的脚踝,不能再穿的仅有的一双高跟鞋想起就让人心疼,不过那个人虽让人讨厌,但修长的手指却让枫泽喜欢,在枫泽看来,男子拥有好看的双手比漂亮的脸庞重要。对于这个别人因为纯法理难以应对又不挣钱都不接的案子,枫泽丝毫不敢大意,充分的准备之后才有法庭上的滔滔不绝和义正言辞,她没有想到就是普通的一次开庭改变了她以后的生活轨迹。

动车提醒快到站了,枫泽睁开眼睛望着窗外,后退的田园村庄因车速快而变得模糊,消失的太快,如同自己处理事情的方式,无解的时候就选择消失,吕鑫从自己的生活中消失了,自己却从辛葛的生活中消失了,消失不是最好但却是最有效的方法。

回到学校,枫泽整个人都放松了。晚上,又习惯性的来到喷泉边,有个女孩在拉小提琴,是一支略带忧伤的曲子,枫泽在离女孩不远的有树影子遮着的枫叶小路的石凳子上坐下,从包里掏出刚才路过金蔷薇超市时买的啤酒,“何以解忧,唯有燕京”,枫泽苦笑着摇头打开易拉罐,希望不会有人看见吧,偶尔有三两个学生从正对着的图书馆出来路过,简单的卫衣运动鞋,自信的言谈,清澈的笑声,一如往昔的自己,现在呢,裹着风衣披散着头发像只受伤的小鸟,哦不,现在这微胖的体型,应该是只受伤的刺猬,躲在忧郁琴声笼罩的树影里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可是怎么这会儿连啤酒的苦涩都是这样的明显,到底怎样的人生才是自己的,到底怎样的生活才是对的,当初的任性是不是真的错了,还有,几乎不愿意想起的那个人,到底怎样才能彻底把他从梦境中赶走,,,,,就像喷泉的浪花不停地敲击着水面,这些明明无解的世界难题也不停的在枫泽脑子里盘旋,盘旋。离开的时候照例要朝喷泉抛下许愿的硬币,水面上有月亮的倒影,亮晶晶的,丰泽不自主的抬头望着夜空中那一轮圆月,看着看着就觉得奇怪,今天是阴历十五吗,月亮怎么这么圆,这么亮,还亮的发红,难道又是眼镜的关系吗?刚想这里一直望着月亮的眼睛突然有一种被灼伤的感觉,瞬间剧痛无比,枫泽双手捂住眼睛“啊”的一声还没喊出口就跌落进喷泉的水池,紧接着一阵的触电后的抽搐,枫泽彻底昏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