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踪迹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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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洗清伤口后,便从衣服上扯下一绺布条给自己脑门包扎好,然后便去后厨拿吃的。

小慎行拿了两个热馒头,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很快第一个馒头就吃掉了,本想咬第二个馒头的时候,想起自己白天说的要分一半口粮给那丫头,于是小慎行忍住没咬,把馒头塞进了怀里,学着夫子的样子说道“君子食不念饱,食不念饱。”于是回房了。

本想看看那孩子醒了没,却发现她不但没醒,还发起了高烧,这可怎么办是好,小慎行有些焦急。

他拿来帕子和水盆,不断地给她敷冷水,希望可以降低她的温度,因为自己发烧的时候管家也是这样给自己降温的,可是这孩子的额头却烫得吓人,到了后半夜依旧高热不退,小慎行不知所措之际,看了看屋外的皑皑白雪,心生一计,脱去外袍,趴在雪地里,半晌,再回屋,靠着那可怜的孩子,如此循环往复,不知多少遍,黎明时分,竹床上的小人儿终于体温开始恢复正常了,忙碌了一夜的小慎行也终

于趴在床边沉沉地睡去了。

床上的人儿醒来,看着床边的小主人,想也知道,昨晚温柔地抱着自己的便是眼前这稚气未脱的孩子,救命之恩唯有用自己的一生一世来回报他。

清早,小慎行醒来,去摸一下小丫头的额头终于没这么烫了,才去仁安堂问安。

和往常一样,跪了许久,才得以入堂内问安。

“慎行,听说昨日你收了个丫鬟?还愿意从自己的口粮中拨一半给那丫鬟,是吗?”长公主侧坐在梅花榻上,把玩着自己才装的护甲,护甲极奢华,镶嵌着各色大小一样的宝石。

一旁的宋管家冷眼旁观,想来是害怕小慎行在主母跟前告状,于是才先来禀告当家主母,也不知添油加醋,说了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从长公主的语气中可以听出毫不掩饰的不悦。

“回嫡母,是的,孩儿看那哑女甚是可怜,想嫡母慈悲为怀,又身体抱恙,想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所以才为嫡母救下那哑女。然今天嫡母便恢复康健,孩儿喜不自胜。”这个理由小慎行卧在雪地里便已想好,只是没想到宋管家抢了先机,先去禀报了,但凡扯上因果循环,女子多少是忌惮的。

既然收那哑女出发是为了替自己积福报,又愿意从自己的口粮中拨出来供养下人,若在反对,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

“罢了,如你所愿吧,既然慎行那么孝顺,那么嫡母就成全你。赵管家,那个丫鬟的月银和米粮全从二少爷的月例里扣除。”想不到高高在上的护国长公主竟会与养在自己膝下的八岁孩童如此较真。

“小的一定照办。”赵管家在内心暗骂,“小杂种,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二少爷,学人家养丫鬟,看老子怎么整死你们两个杂种。”

“给他喊个大夫吧,头上若然留了疤,外人还以为我这个做嫡母的亏待了庶出的儿子,便不好了。”长公主继续赏玩着自己的护甲,自始至终没有正眼瞧过跪于堂下的皇甫慎行。

“谢嫡母大恩!”但是堂下之人却要恭恭敬敬地磕头谢恩。这便是人生,人生而便有三六九等之分,有人恃母行凶,巧取豪夺,仗势欺人,依然前呼后拥,人生一路顺畅;有人没有母族撑腰,即便同一个父亲又何如?即便循规蹈矩,也免不了被人揪住小辫不放。人生啊,从来就不公平。

是夜,一个才如案几高的孩子端着一碗热乎乎的药来到竹床边,“喝吧,才熬好的药。”看着眼前的大花脸,苍白的小脸竟露出了满足的微笑,两个小梨涡映现出来。

“怎么?我的脸?”说罢,便去你自己的脸,一摸又是一道煤黑,脸上的笑意,梨涡也更深了。

她伸出手,去给小慎行擦脸,却发现小慎行的脸烫的很,眼前那个笑得出此开心的人竟发着高烧。

她收敛了笑容,想把药退回给他,“药太苦了,你喝,我没事,很快会好的。”说罢便掏出昨天的馒头递给她,喝完药吃馒头,有力气,身体才好的快。

眼泪和着苦涩的药一起喝下,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好。

“你给爱哭鬼,怎么又哭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总不能就喊你爱哭鬼吧?”小慎行很快就转移了她的注意力,然而她只有摇头回应。

这么多年来要么被喊“欸,喂”或者就是“哑巴”从来没有人给她起过名字。

“你没名字吗?”小慎行问道,其实即便有,她也说不出来,看来也不会写。

“那我帮你起个名字吧。我母亲俗名清莲,我觉得特别好听,你又穿着青衣,要不,我就喊你青儿吧!”小慎行丝毫不掩饰自己救下青儿的原因。

而青儿也万分感谢送给她一袭青衣的大娘,若非这袭青衣,只怕自己早已香消玉殒了。

青儿非常喜欢这个名字,毫不犹豫地点头了。

接下来的几天,小慎行依旧把药端给青儿喝,对自己却是不管不顾。

慎行待青儿也是极好的,无论自己吃什么总是分给青儿一半,上学堂回来便教青儿识字。

十岁那年,小慎行满身是伤,带着伤痕累累的青儿去护国寺找母亲,途中偶遇同是逃跑的少帝宋显徽,三人在凤鸣山上迷了路,误打误撞竟然在后山遇上了护国寺已闭关多年的慈云禅师,“阿弥陀佛,都是人中龙凤,贵不可言的命格,可惜龙困浅渊,将星暗淡,凤缚双翼。

善哉善哉,既然有缘,老纳便赠三位一段缘分。”

于是,对着年幼的宋显徽作揖,“小施主,既来之则安之,天命所归,避无可避啊,初心勿动,始终自来。”宋显徽有些无奈,“可是,大师,太难了,我做不了。”眼泪已在眼眶中打转。

然后,向满脸是伤的皇甫慎行伸出手,“小施主,拜我为师,老衲教你万人敌,可好?”

小慎行听后,有些心动,“那拜大师为师,可以保护我身边之人吗?”

“何止身边之人,普天下之人,你都护的住。只是以天下为己任,太苦,凡事量力而行,无愧于心便罢。”慈云大师捋着胡须,教导着小慎行。

“师傅在上,受弟子一拜。”说完,小慎行已行拜师大礼。

慈云禅师满意地点头,又看向青儿,“我就是贱奴罢了,怎么会有高贵的命格。”青儿低头暗自思忖。

“姑娘切勿妄自菲薄,即便现在过着最卑贱的生活,也许姑娘却又最高贵的命格。”青儿瞪大双眼,显然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刚刚在府里还因为被皇甫谨言刁难,害少爷出手与大少爷动手,要是被抓回去,只怕又要挨一顿棍子了。

自己挨打到不怕,怕只怕连累少爷也挨罚,两年来,少爷为了维护自己已经多少次被罚家法了,想到自己尊贵的少爷为了她被管家用藤条抽打,青儿就难过,完全没有细想自己何来高贵命格,若是有,只愿全部用来护住少爷。

只是,“龙困浅渊,尚有飞龙在天之时,凤缚双翼,不得自由;凤喉被扼,不得鸣叫;只怕凤凰泣血,也未必得浴火重生。可惜可惜,明明是万凰之王,怎偏生得一生不可自决。”慈云大师内心暗想,没在忍心说出来青儿这让人揪心的命数。

“姑娘,凡事顺其自然,顺遂内心即可,命里有时终须有。”慈云禅师却没有在后面加上“命里无时莫强求。”因为青儿是天下之主的命格,比宋显徽还高贵,顾无需后半句。

青儿听的云里雾里,终因皇甫慎行救驾有功,免去了责罚,还被宋显徽招入宫中做御前侍卫,与其说侍卫,不如说玩伴。

漫漫成长路,三人携手走过。如今三人真如慈云禅师所言,让这天下风云变色,命运的齿轮正在朝他们缓缓地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