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识父亲 001

第二章 初识父亲 001

004饺子宴父亲开言，干妈语让人费解

梅沐随着母亲工作的调动来到清河县，并在当时唯一一所小学办了入学手续。清河县有一条地标性街道叫做横竖街，它一横一竖地将东西南北分了个清清楚楚。母亲单位在街西，父亲单位在街东，学校在父亲单位斜对面，梅沐家在学校最东边。可以说，一条东西线不足2000米即纵贯了梅沐全家人每日的工作、学习与生活。然而平日，梅沐放学后，并不急着回家，而会约三五同伴西下，直奔横竖街西北角的百货大楼。那里有吃穿、文具、洁具等200多种生活必需品，楼北还有全城最大食品公司，肉菜禽蛋一应俱全。据说那里是当时县城商业最为繁华地段，也是学生、家长最乐意去的场所。

北方的夏天干热干热。这天，梅沐与新朋友阿欢在一起做了几页暑假作业，眼看天色渐晚，燥热的体温也略降一些，就一路跳跃着来到百货大楼，拿攒了很久的零花钱，买支新铅笔，买块冰棒，又花两分钱，从蹲在墙角的老爷爷手里，换回一大把瓜子，刚要起身，却与匆匆而来的母亲撞个满怀。

“阿姨好，知道您路过这儿会进来采购的。您要买点啥？我们帮您拿。”阿欢是个心思灵通、落落大方的女孩儿，在遇到母亲的一刹那，梅沐正愣愣着不知所以，阿欢却帮她解了围。

“是的，妈，我们帮你拿”梅沐赶紧附和。

百货大楼是母亲从单位回家的必经之路，正值下班点，她自然会顺路到百货大楼买点家用。可梅沐反应却总是慢半拍，她遇到母亲第一反应，是想着解释这个点还没回家问题，而阿欢第一反应，却是帮母亲更好解决当下事宜。这就是差距。很多时候，梅沐不得不庆幸自己有这么一位好友，关键时刻总能帮自己化解尴尬。

果然，妈妈很开心地说：“走，欢儿，到旁边食品店去，姨割点肉。明儿是周未，和你爸妈、杰儿弟弟都早些过来，咱们包饺子吃”

阿欢的父亲叫江上春，是清河县下庄村人，当年从某名校毕业后，就与同样名校毕业的父亲，先后被分到县教委工作。虽为上下级关系，却坐了对桌。梅沐之前还管他叫叔，后因两家联系甚密，在亲如一家后，梅沐就认江叔为干爸了。

“好的阿姨，您包的饺子俺百吃不厌，我一定早点过去帮忙。不过，杰儿弟弟明儿好象补课，我妈他们会晚些过去”阿欢的嘴巴撅起又松开，娇柔地对母亲说。

“好好好，等你们，几点过来都行。姨要多做一些，你爱吃，走时再带点回家吃”母亲满脸堆花的应着。

“姨真好，太爱您了”阿欢边说边搂住母亲脖子，脸也随即帖了母亲的脸。梅沐一旁看着，有些羡慕、有些不好意思。

“割上一斤肉吧，我们家人多”母亲边说边把肉票给了售货员，然后又抓起一把韭菜、一颗大白菜、一把香菜，并用粮票称了几斤面粉。然后，三个人各自拎了东西有说有笑离开超市。

第二天中午，梅沐租住的四合院里传来一阵嚷嚷：“都有半个月没吃上你家饺子啦，我可不想减肥，还不开饭啊？”原来是阿欢母亲，也即梅沐干妈到了。她是个天生的大嗓门、热心肠、直筒子，普通话讲得一流，人未见声先至。屋里的父亲听到声音，便笑迎出来：“来的最晚还想吃最早，这是谁啊？”

“哈，除了我，还有谁敢吃白食！”随着爽朗笑声，干妈文月河已携带一股清风端端正正踏入梅沐家门。干妈是明空省省会宝福市人，当年干爸在那里求学邂逅干妈，干爸毕业返乡工作，干妈随过来支教。

“别喊了，你来得正好，专等你来下锅呢”母亲花儿一边用小擀杖压着最后几个饺子皮，一边抬头冲干妈笑道。

“你老人家不落坐，谁敢碰筷子啊”父亲一本正经笑着接话。

“还是老梅同志教导有方啊”干妈落落大方坐在凳子上，才环顾四周道：“Sitdown,children,comeandsitdown”,意思是“坐，孩子们都快过来坐”在清河县这个小地方，外语老师罕见，象干妈这种英语讲得超棒的老师，更是少之又少，几年教学历练下来，不仅家喻户晓，更成为孩子们心中偶像极人物。

父亲不善英文，就用日语接话：“お世話になります，じゃ、ご飯を食べてもいいですか？”表达了承蒙关照，是否可以开饭的意思。

“等等”干妈突然起身，作小跑状来到母亲面案旁：“我说梅家花儿，听你先生话，俺像故意摆谱似的，俺可不是故意迟到啊，实在是那个阿杰，太不争气，都快三年级了，还不知道好好学，整天不着家，这不，数学又不及格，烦死人啦，要是有我家欢儿一半听话，俺就省心了”

“男孩子嘛，悟性自然晚些，不过，杰儿才多大？要求那么高干啥”母亲嘴上安慰，心却在想，又在炫耀了吧？杰儿不过二年级学生，你让他预学三年级课程，还嫌弃他跟不上，什么道理嘛。

“我就喜欢我们家阿欢，象了她妈：聪明、漂亮、好学、上进……”干妈犹自倒豆子，越说越起劲。

“有完没完？要都象了你，这天指不定哪天就塌啦……”一直闷坐沙发上看报纸的干爸，突然接了一句。

“老梅、老梅，你看俺家老江——有事没事总爱吃我娘俩的醋。难道俺们天生丽质、人见有爱，有错吗？”干妈又一个转身跑到父亲身边，诉说着不满。

大人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他们的天，另外一边，孩子们却在听到干妈“Sitdown,children,comeandsitdown”的那刻起，就不约而同，以最快速度、齐刷刷、笔挺挺围坐桌前，专等饺子上桌。那阵势，不亚于迎接校长课堂视察。

母亲终于将香喷喷饺子端上桌，吵吵闹闹的房间瞬间就只剩下咂吧饺子声。良久后，仍是干妈的女高音划破宁静的空气：“哎，老梅，听说成绩出来了，你和我家老江都该没问题吧？要不要到上面打听一下，别到时候又不放你们走……”干妈挨着父亲坐，她用胳膊捅了一下父亲胳膊，还不忘夹一个饺子塞嘴里。

“吃饭时间，不谈工作！”父亲突然坚决而干脆地打断干妈的话，只顾闷头吃起饺子。

梅沐不敢抬头看父亲。说实施，自打进城，梅沐对父亲的外貌才渐渐清晰起来，但对父亲的认识却多从他与到家谈论工作的叔叔阿姨们身上有所体验。时至今日，梅沐与父亲朝夕相处都快三年了，可记忆里与他对话时间却少之又少。似乎家人一起时，父亲总是一脸肃穆。

“沐儿，咱们出去玩”欢儿似乎看出梅沐在大人面前的拘谨，吃饱喝足后，不等大家散场，就径自拉梅沐朝院子走去。两家大人欢聚的时光充满快乐与嬉闹，两家孩子欢聚的时光也远离作业与检查。

难得的一个周六下午，可以自由自在玩耍。梅沐、欢儿与哥哥、弟弟们把捉迷藏、跳皮筋、扔铁球等游戏玩了个尽兴，直到老天黑彻，才恋恋不舍，各自回家。

梅沐期望吃肉的日子能再多一些，然而，这样的日子并不多。直到两年后，梅沐才从邻居嘴里得知，家里的粮票、菜票、肉票都是按人头供应的，特别肉票，逢年过节才有，还限定了购买时间。所以梅沐家每个月能有几天吃到肉，已很令他们那些啥都没有的农户羡慕嫉妒恨了。那么今天，独独欢聚一顿饺子宴那么简单吗？

干妈“别到时候又不放你们走……”的话与父亲“吃饭时间，不谈工作！”闷头吃饺子的动作，不由浮上梅沐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