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最后一个

4. 最后一个

“我说,我一个人住宿舍有点害怕……

你说,那我陪你吧。”

——那些年你陪我度过的每一个“最后一个夜晚”,是学生时代最温暖的事。

每个人都有自己畏惧的点,有的人怕黑,有的人怕鬼,有的人害怕死亡,有的人畏惧孤单,有的人恐婚,有的人社交障碍……

有人说,战胜恐惧的最佳办法就是,直面恐惧。

也有人认为,直面恐惧需要一个脱敏过程,不宜一蹴而就。

但恐惧之所以被称为恐惧,一个人之所以对某一事物产生恐惧,就说明,这一事物的存在本身就已经超出了他个人的承受范围,他将这一事物排斥在己身之外,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是绝不会强迫自己去面对它的。所以,战胜恐惧、脱敏治疗,从一开始就掺杂或者隐含着当事人的抵触与不愿。如非别无选择,谁又会无端地选择开始这样一个过程呢?

我的恐惧,多是因为儿时那些“噩梦缠身”的恐怖夜晚。记得从记事起之后的数年里,每天晚上要么是怕的睡不着,必须与父母同睡,要么就是难得睡着了,却深陷各种光怪陆离的梦境,纠缠不休、难以自拔,清醒之后,也只觉如释重负。

这样的经历,相信不是每个人都能“有幸”体验一把,这样的经历也在时间的帮助下,一点一点慢慢将我的安全感和那点本该属于那个年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些微胆色统统消磨殆尽。

这是属于我的恐惧——黑夜,一个人的黑夜。

基于此,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认为自己有夜盲症,可能夜视能力确实有些许不足,但更多是心理上的恐惧,导致的神经紧张、思维混乱,在一瞬间的黑暗降临时,大脑出现的类似“缺氧式”的空白与惶恐。

学校本就是个汇集各种“传说”的地方,学校宿舍的“诡异”故事更是数不胜数,再加上我本来就有“惧黑”属性,独自一人留宿学校宿舍,对我来说,简直可以说是“灭顶之灾”。

虽然知道有些事,不是躲能躲得过去的,但我总是心存侥幸,希望这一天可以再慢一点,再晚一点,并始终不愿去想,当必须直面这件事的时候,我又该如何面对。

可不管你如何不想面对,如何费尽心思躲避,该来的你永远挡不住、也避不过。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大一寒假前,大家都在买回家的车票,不知道为什么那么长的假期,大家还那么朝夕必争,抢也要抢最早的那一班回家班列。其实也是我自己,把自己推向了一个不想要的境地。我是一个不着急的人,再加上要等同乡一起回去,所以,最后发现,我竟然成为了整个宿舍最后一个离开的人,而且还要独自在宿舍待一个晚上。

面对现实的那一瞬间,我是极其不愿意接受的。

可现实,就是现实,不论你多么不愿意接受,多么排斥,它不会自己改变,而你也只有接受的份。

长时间的内心纠结和折磨之后,我还是决定自我拯救一下,即便当时的我们仅仅只认识了半年时间,共同经历也是少得可怜。

“你也是提前一天走吗?”我犹豫着,但还是问出了这句话,希望着能有些什么意外之喜。

“嗯……其实我还没买票。”

“真的?那你打算买什么时候的?”那一刻,我觉得“幸运女神”似乎还没有抛弃我。

“都可以吧,提前一天?或者延后一天。怎么了吗?”言语间,你好像也不太在意这一天之差。

“呃……就是……我一个人在宿舍待着,晚上会害怕,要不……”我有点难以启齿,但仍然输给了心中的恐惧。

“你是哪天走呢?”

“我延后一天。”

“好,那我一会看看票,跟你一天走吧。”你答应得好像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不得不说,这样的态度,大大减轻了我内心的不安与紧张。

“好呀,那你要不要现在看看,万一没票了就惨了。”

不知道我是更担心你买不到延后一天的票而最后还是剩我一个人多一点,还是更担心你因为买不到票最后剩你一个人多一点,也或许都有吧,但当时,我的情绪确实太复杂了些,又神经紧绷,所以,现在也只是根据零星记忆加以猜测了。

“没事,有票,只是上午下午的区别,我坐大巴,票好买。”你笑了笑说。

“好!”我如释重负,觉得解决了心头大患一般。

大概一两个小时后……

“我买好啦,跟你同一天的,上午十点左右的。”

“只有上午十点的了吗?我上午八点半的,可能七点左右就要出发。”

“嗯,没事。太早走我也觉得太赶,而且我东西也都还没收拾,太早估计也来不及。到时候你先走,反正前后也就一两个小时的差别。”

“嗯,好。”

直到这一刻,我的心才是真的踏踏实实地落了地。生活也又变得明媚了起来。

离校当天,我早起收拾完床铺,打包行李,你也同我一起早起的,说是因为自己收拾东西比较慢。我们一遍收拾打包,一边聊天,像是相识多年的好友一般。

“我一会要出发了,嘿嘿,明明是我害怕想让你等我,结果最后我比你还先走。”

“哼,谁说不是呢,哈哈。”你调笑道。

“别生气啊,下次等你呀。”

“好啊。”

之后,我们到点各自离开学校、回家。当时玩笑式许下“等你”的诺言,后面相同情景下,再没能实现过,因为后面你好像都因为等我买了当天比我稍晚一些的车票。冥冥之中,我们对彼此的等待,似乎已然注定。

那之后,四年里,八次大假之前的“最后一个晚上”,八次陪伴,似乎成了我们心照不宣的事情,后来也成了我大学时光里最难以忘怀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