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欢而散

不欢而散

天气有些燥热,顾恒卿一身青衣,腰佩血玉笛,仍一成不变地带着纱笠。走在前面的四个人却被汗打湿了衣衫,白衣沾了尘土,有点脏。

苏依摇着扇子,回头说:“顾师叔,我们要不先歇会儿吧?”

这四人分别是石小侯竺八、戚木和苏依,当初怂恿顾恒卿去买《牧云记》的师弟师妹。

顾恒卿缓了脚步:“可是我不累啊。”

竺八哭笑不得:“您是真传弟子,法力不一般,怎能和我们这些普通小辈比啊。”

“哎哟,这一趟走来,我的腰都酸了。”石小侯说。

顾恒卿微微敛眉;“那就坐会儿吧。”

四人立刻欢呼一声,并排坐在一棵大树下。苏依招呼道:“顾师叔,你也来坐会儿吧!”

顾恒卿闷闷地坐在苏依的右边。

自己的年龄和这四人相差不大,却是叔辈的,听起来有点老。

苏依拿香帕擦擦额上的汗,指着一处说:“顾师叔,你看,那里就是青梅客栈了。”

顾恒卿双眼一眯,微抬下巴,神色漠然。

再过两个月就是仙剑大会了,白求跹让他下山玩个三天,也算在宋昀面前交代是去历练了。如果不是宋师叔说,凡参赛的弟子至少要经历一次历练,他也不会离开师父了。

他不高兴,很不高兴。

他依依不舍地收拾包袱,和白求跹道了别,在山道上遇到石小侯等人,得知他们也是奉师命去历练的,一样没有规定内容,于是便干脆一道上路了。

石小侯说瑞安镇有许多旅游景点,还有赫赫有名的青梅客栈,他们既然出来了,就不妨玩一遭。

顾恒卿的期限最短,三天时间吃喝玩乐也不为过,反正白求跹没有具体要求,只叫他玩的开心。既然这样,他也不知去往何处,哪里有归宿,还不如和同门师弟师妹玩会儿。

他想借此磨练,但一下山才知道,并不是什么时候都有妖魔的,他也不一定会是对手。如果三天实在没有收获,那放松总可以的。

“你别真以为是去历练,一切不过是借口。到了山下,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尽管享受。你而今不比从前,有钱有势,还有为师给你撑腰呢。”临行前,白求跹笑呵呵的给了他十来锭白银,足够花了。

他现在的盘缠,是曾经想都不敢想的。

不得不说,他遇到了一个好师父。

他学习刻苦用功,但朋友却少之又少。他性子孤僻,不太习惯这四人的玩乐圈,但打好关系不难,她可以趁机向他们打听仙剑大会的事。

“白掌教没跟你说吗?仙剑大会是在离山举行的,每十年才一次。”苏依说。

“嗯,我记得师父说上一阶段第一名和第二名都是我们华山的,好像就是宋掌门徒弟。”石小侯说。

戚木说:“真传弟子就是好。”

这些,顾恒卿都知道,白求跹将大会的事差不多跟他详细讲了一遍,但他想知道,有没有更多的信息。

结果没啥收获,但四人休息的差不多了,又都起身,继续赶路。

“顾师叔,白掌教对你真好,才三天,真是羡慕死了。”苏依说。

“嗯嗯,要是我师父也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以最快的时间大餐一顿,什么修行,什么历练,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石小侯说。

顾恒卿默默不语。

“不过我们一个月,可以学到更多的东西。”戚木说。

竺八点点头:“有理。”

话虽如此,苏依和石小侯还是有点羡慕顾恒卿的好处。

他们抵达了瑞安镇,不惜花重金进入青梅客栈,一人一间上房,别提多奢侈。

“我觉得我们应该节省一点,两人一间怎么样?”戚木说。

石小侯说:“也对,万一钱不够了,饭菜又少一块肉。”

于是,竺八和戚木一间,苏依是女孩子,自然单独一间房。石小侯跳下凳子,跑到顾恒卿跟前;“顾师叔,今晚我和你睡吧?节省房钱。”

“不要。”顾恒卿冷声道。

石小侯一愣。

“可是这样太费钱了。”戚木说。

“又不是你们的钱。”顾恒卿说。

苏依看了看尴尬的气氛,打圆场道:“算了,算了,顾师叔有自己的钱,我们就不打扰他了。小侯,你还是自己一间。”

石小侯嘟着嘴:“谁想和他一起,神气什么。”

三个男弟子面情不屑,哼一声。

苏依赔笑道:“小侯他们就是这样子,师叔你别见怪。”

五人围坐着一张圆桌,鸦雀无声,有点冷场。

苏依呵呵笑着,故意没完没了的讲笑话。三人知道这是苏依在缓解气氛,也不多说什么,都低头吃着饭菜,吧唧吧唧的。

顾恒卿吃饭和南京,不发出任何声音。

石小侯等人点了客栈里最便宜的菜,饶是这样,也还花了一两银子。顾恒卿点的最好,才一碗肉,石小侯等人故意装不知情,夹着筷子取了不少。

竺八忽然道:“顾师叔,你一只手扯着面纱,一只手用着筷子,不累吗?”

所有目光都投向顾恒卿身上。

顾恒卿答道:“习惯了。”

石小侯吞了吞唾沫:“顾师叔,你要不把面纱摘下来吧,又不是大姑娘,整天不露脸。你看苏依,还不是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炮头露面的。”

顾恒卿说:“我不。”

又是一阵沉默。

戚木说:“顾师叔喜欢这样,你们就别管那么多了。”

几人胡乱拿旁话扯开话题,也就不再计较这个了。

顾恒卿却吃的不开心,完了后丢下筷子:“明天早上我还有事,不和你们一起走了。”

“哦。”苏依说。

一大清早,顾恒卿就不与人告别,自己先行一步。

他从来不是一个记仇的人,也不认为有什么仇,可心里隐隐感觉到那四人对他的不满。气氛有些压抑,他觉得还是自己一个人清净,轻松。

他翻上了一座山,走过密林,听到一声嚎叫,本能地手摸向血玉笛,却见一头黑色大猩猩冒了出来。

“狄土猿。”

狄土猿是一只脑重千斤却没甚智商的精怪,形状似黑猩猩,双目猩红,毛如钢刺,身体庞大,拥有一身蛮力,顷刻间,能打碎一座小山。

动作看似迟缓,却有着土遁的能力。顾恒卿眼疾手快,血玉笛在指尖一转,祭出一个方圆百里的仙阵,血色之光泛泛,照耀着他和狄土猿。

狄土猿知道自己使用不了土遁之术,怒极,将一切事情的缘由归结到了顾恒卿的身上,暴吼一声,一只粗壮的黑手带着一股强大的气流当头劈下。

这狄土猿虽然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但做到这一步,可以说是快且狠。

顾恒卿想着自己先打下一头精怪,回头可以告诉师父自己并非无所收获。心下想时,手中血玉笛如长鞭一样,脱手甩出,在空中打了几个旋转,一阵铮鸣,血玉笛颤抖了一下,却将狄土猿原以为势在必得的一击全然挡了下来。

狄土猿气得跺脚,地动山摇,血玉笛光线一黯,却又像重新积蓄起了力道,冲天而起,再次迎下狄土猿狂暴的一拳。

顾恒卿座位血玉笛的主人,身体同样受到了重创。狄土猿的力气真大,他抚着胸口,极力忍受着。这种疼痛,与他当日吸了一夜香,跌入梦境时的痛苦根本不算什么。

砰!

双拳合击,仍是被诡异的血玉笛格挡下来。顾恒卿却是往后跌了一步,脸色苍白,面纱飘动。顾恒卿深吸口气,双手结印,念念有词。血玉笛一分为三,其二攻向狄土猿的双臂,正中间的毫不犹豫地冲向狄土猿黑不溜秋的长满杂毛的天灵盖。

“嗷!”凄厉的的一声惨叫。

一片巨响,顾恒卿抬起一只手臂,遮挡刺眼的光芒。碎石飞屑,乱了一地。

狄土猿的头皮猛然炸裂,脑浆汩汩流出,它晃了晃,双臂齐断,

顾恒卿放下手臂,怔怔地看着倒在地上死去的狄土猿,血流成河。血玉笛又重新变回了一支。

他是杀生了吗?

师父说过,精怪多作祟,善性的很少。可是,他现在亲手杀了一头狄土猿,还是觉得有一丝怅惘。

他蓦然想起了白求跹的话:“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有时候,不是你不想杀就可以不杀。”

狄土猿与他无冤无仇,终究还是死在了自己的手里。可是这世道,从来就没有公平。顾恒卿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抿了唇,走上前,望那狄土猿下体粗壮的玩意儿,血玉笛斩下一道光,光线穿透,那东西离体掉落。

“嗷!”惊天动地的一声。

顾恒卿眼瞳一缩,却见有一头刚猛的狄土猿四足奔跑了过来,引得地面一颤一颤的。

这只狄土猿注意到同伴的死状,怒火滔天,奋力一声吼,抡起那一个足以开金裂石的拳头,对准顾恒卿就是猛砸!

然而,顾恒卿更快几步,血玉笛转变方向,化作利剑,疾刺而至,血光耀眼,正中胸口。狄土猿还没打到顾恒卿,胸口就被穿了大洞,嘶吼垂死挣扎后,伴着一声闷哼,也如同伴一样倒地,碎石乱溅。剑化笛,流动着光华,并无污垢。

血玉笛回到了顾恒卿的手中,顾恒卿的眼里却是在一次出现茫然与慌张。他,做的到底是对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