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点入了洞房

差点入了洞房

沈兰青一惊,慌忙跑到门边,但房门已经上锁,怎么也打不开。“师傅,妈妈她……她把门锁了……”沈兰青沮丧失望地转回身,伤心地掩面啜泣起来。

杜子龙走上前去,拉着沈兰青安慰说:“孩子,不要怕,我们不听她的……你还小,我不能就这么毁了你。”沈兰青心里一宽,仰起脸问道:“师傅,是不是跟了你……我就不要喝‘败毒汤’了?”杜子龙一愣:“你……听谁说的?”沈兰青说:“我听妈妈说的。”杜子龙说:“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跟了我,也不会让你喝‘败毒汤’的!”沈兰青犹疑地问:“是真的吗?”杜子龙郑重地点点头:“嗯,真的,我不骗你!”

沈兰青喊声“师傅”,扑进杜子龙怀里,低低抽泣……

柳二姐从沈兰青的房里出来,把房门锁了,却不回房,而是怀揣着一颗忐忐忑忑的心去了唐翘翘的房里,并把心事向唐翘翘和盘托出。

唐翘翘听了柳二姐的叙说,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什么,你把青青给了杜先生?”柳二姐心神不宁地说:“是啊!”唐翘翘不解地问:“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柳二姐含糊地说:“子龙要去一个很远很危险的地方了,还不知道是生是死,能不能回来,我得为他们杜家留个后呀!”

唐翘翘一怔:“为杜家留个后……你就不惜毁了青青给他作小?”柳二姐叹息着说:“是啊,既然我不能为他生育,他们杜家怎么甘心断了香火,以后他难免要续弦再婚,倒不如我先为他打算一下。再说,青青是自己的人,总比外人靠得住,也容易掌控,以后不至于来和我争个高低上下。”

唐翘翘埋怨地:“二姐,我看你是糊涂了,就这么一个晚上,你能让青青怀上?”柳二姐苦笑说:“我知道这事不容易,但是碰碰运气罢,要是万一……碰巧能怀上,那不就谢天谢地,皆大欢喜了。”唐翘翘顾虑地说:“只是……青青怎么办呢?她年纪还小,万一真的有什么事,她扛住吗?”柳二姐执拗说:“这你放心,一切有我呢!如若子龙此去真有什么三长两短,青青要留要走随她,孩子由我养着,怕什么!”

清晨时分,天色微明,灯烛已残,烛台上只有一星点小火苗在摇曳闪烁,沈兰青的房间里渐渐明亮了起来。

沈兰青和衣躺在床上,裹着被子仍在沉沉酣眠,杜子龙打了个地铺,和衣倒在席子上盖条被单鼾声如雷地沉沉酣睡。

门上传来轻微的动静,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柳二姐从门隙伸进头来,探头探地地向房间里张望了一会儿,蹑手蹑脚地推门入内。

“起来,天亮了,你们……都给我起来!”柳二姐走到地铺边生气地看看熟睡的杜子龙,又望望床上的沈兰青,生了一会闷气,走到地铺上狠狠踢了杜子龙一脚,气恼地喊道。

杜子龙和沈兰青几乎同时被惊醒,睁开惺忪的眼睛,一骨碌坐起身来。

杜子龙迷糊地问:“二姐,出什么事了?”柳二姐冷笑道:“什么事?哼,你们干得好事!”杜子龙愣愣地说:“我……我什么事也没干呀!”柳二姐气恼地说:“什么事也没干,就是没干好事!你怎么睡地上来了?”沈兰青连忙跳下床来解释:“妈妈,我叫师傅睡床上,让我睡地铺,可师傅不肯,非要我睡床上,我太困了,一会儿就睡着了……”柳二姐哭笑不得地说:“我是要你们睡在一起,谁叫你们一个床上一个地铺了?你们……这不是存心气我吗!”

“啊,天亮了,我的烟瘾上来了!”杜子龙笑笑,连打几个呵欠,笑着卷了席子,把被单往椅子上一扔,转身就走。柳二姐喝道:“站住,你去哪儿?”杜子龙陪笑说:“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柳二姐怔了一下:“啊,早餐在桌子上放着,我过去侍候你吃早餐,为你打点行装!青青,你赶快洗漱一下,也过去一块吃!”

阴晴欲雨的天气,夜幕渐渐笼罩了大地。翌日傍晚,柳二姐心绪不宁地带着沈兰青在湖畔的树林中漫步,人却不时向温海城区的方向眺望。

“妈妈,你是在担心师傅吧?”

“是啊!”

“你知道师傅去哪儿了吗?”

“知道,他去温海城里干惊天动地的大事了!”

“那……会不会有危险呀?”

“危险,当然很危险,那是出生入死的事,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不一定……”

“啊,这么危险的事,你怎么让他去了呢?”

“杜先生是干大事的人,他武艺高强,足智多谋,骁勇善战,干这样的大事少不了他。”

“是那个钱副官叫他去的吗?”

“你怎么知道?”

沈兰青揣度着说:“我是猜的,师傅从不出门,那个钱副官几次悄悄到咱们书院来找师傅,所以我猜肯定是他来把师傅叫去的。”柳二姐颌首说:“是啊,就是他多次来找的你师傅。”沈兰青心里一宽,安慰说:“那……妈妈放心吧,师傅不会有事的!”柳二姐反问说:“你怎么知道你师傅没事呢?”沈兰青说:“那个钱副官是个好人,好人一生平安,师傅和好人在一起,怎么会有事呢?”柳二姐心神不定地说:“借你的吉言,但愿如此吧!”

这时,夜幕降临,天渐渐暗了下来,柳二姐和沈兰青默默地继续漫步,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深怕打破夜的沉静似的,谁也不愿开口说话。

突然,炮声隆隆,密集而激烈的枪声隐隐传来。

柳二姐和沈兰青吃了一惊,慌忙向温海的方向望去,只见城里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天。

柳二姐神色紧张地说:“啊,青青,他们打……打起来了……”“妈妈——”沈兰青吓得像只受惊的小鹿,一头钻进柳二姐的怀里。“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菩萨保佑……”柳二姐紧紧抱着沈兰青,神情惊恐地望着那映红了半边天的火光,身子情不自禁地颤抖着,嘴里哆嗦着喃喃念佛道。

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激烈的枪炮声在温海城里整整响了一夜,天已大亮时,枪声仍零零落落地不时传来,城市上空依然硝烟弥漫。

督抚府里桌倒椅翻,纸屑乱飞,一片狼藉,士兵们正忙着把一具具尸体和伤员抬出门去。

在钱乾文、钱乾武兄弟和一帮卫兵的护卫下,石世禄以胜利者的姿态,得意洋洋地大步走进门来。

石世禄环顾左右,纵声大笑:“好,好,督抚死了,清政府推翻了,革命胜利了,以后这温海就是老子的天下!”钱乾武附和说:“对,对,督同将军以后就是温海市驻军司令!”石世禄野心勃勃地说:“哎,一个驻军司令顶个屁用,老子还要当总督,军政一把抓,这温海市得由我说了算!”

钱乾文不放心地问:“司令,那……那些革命党人呢?”

石世禄眼睛一瞪:“革命党人?这温海市是老子冒着枪林弹雨,拼死拼活拿下来的,也能够拱手让人?”钱乾武一愣:“可是……革命党人出生入死,立下了汗马功劳……”石世禄沉吟了一下:“嗯,乾文,你去告诉那些革命党人,他们去留任意,愿意留下的我给他们一官半职,不愿留下的,赏他们一笔钱,给我走人!”钱乾文欲劝:“司令,这……”

石世禄命道:“还有……你立即致电北洋政府,说我们已经推翻满清政府的统治,控制了温海市,请他们委任我为温海总督,我愿一切听从北洋政府的调遣。”钱乾文黯然领命:“是!”石世禄又下令道:“乾武,你立即带人接管烟馆、赌场、码头和夜总会,要把这些能捞大钱的场所统统掌控在我们手中!”

彩旗招展,鼓乐喧天,歌声动地,鞭炮齐放,欢呼声此起彼伏,温海市沉浸于一片胜利的喜悦之中。从早到晚,人们忘情地欢庆胜利,整座城市都在没完没了地闹腾,只有督抚府大院一反常态,无声无息,出奇的宁静。

斜阳余辉里,杜子龙牵了一匹马出了督扶府后院,在楼前认蹬上马,挥鞭驱马欲走。

“杜先生,你等等!”钱乾文急急追了出来,跑上前一把拉住马缰。杜子龙勒住马头:“钱副官,你还有事?”钱乾文问道:“杜先生,你真的要走?”杜子龙说:“不是去留任意吗?既然如此,我不走何为?”

钱乾文劝道:“杜先生精通军事,深谙政治,学贯中西,才兼文武,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石司令有心请你留下,授以一官半职,协助他治理温海,共谋发展。”杜子龙嘲弄地笑笑:“算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我矢志追随孙先生,以解放劳苦大众为奋斗目标,而你们已投靠了北洋政府,实行的是军阀统治,恕我不能奉陪了!”

钱乾文为难地说:“这……杜先生,你听我说……”杜子龙苦笑地说:“好了,你别说了!清政府也好,北洋政府也罢,其实是换汤不换药,我算是看透了!”钱乾文关切地问:“那……你要去哪儿?”

杜子龙说:“回柳湖书院,还做我的大茶壶。”钱乾文黯然神伤地松开马缰:“好吧,你先回去,这事我们还是从长计议吧。”杜子龙在马上把手一拱:“钱副官,后会有期!”钱乾文也拱拱手:“杜先生保重!”

杜子龙勒转马头,把腿一夹,马鞭一扬,头也不回地一溜烟去了,钱乾文久久目送,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