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皇帝多薄情

自古皇帝多薄情

十六公主以为,该当如何?

谢诗筠觉得背后沁满了冷汗,脑子如同被浆糊一样黏住,半晌也转不开,因着安和这一句话砸下来,惹得沈驷君也不由自主将目光有些诧异地投向她。

气氛一时静谧地有些诡异,谁都没有说话,目光皆落于她身上,沈驷君的眼里带了探究,最后还是归于平静,隐隐还带了失望。

妇人之道,能有什么见解。

就在他伸手想要解围的时候,突然就听见一旁传出来个声音,不高不低,正正好好,足以让人听清:“恕儿臣拙见——”

沈驷君微一挑眉,收了手,听她说下去。

谢诗筠心里早就万般情绪波澜起,面上却犹自镇定:“事情有轻重缓急,大事急事自然不能贻误。北方干旱便发粮草赈灾,工部派人去兴修水利。南方洪涝派官吏去堪灾救灾。漕运亏空案,派廷尉府审理,粮草暂时改由陆路运输,漕政改革之事,交由内阁草拟章程。”

一番话不卑不亢,恰到好处每次都点在了点子上。

沈驷君略带诧异地将目光投向她,后者却是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他。

他这才惊觉,这女子出乎意外地好看。

一袭鹅黄色宫装,更显肤色白皙,梳流云髻,眼角底下一颗泪痣为她整个人添了三分妖艳,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经眉不动凝两眉,肤若凝脂,气若幽兰。

虽然年纪稚嫩,难免不难看出,日后会是怎样一个空城绝色的美人。

“说的好!”安和突然拍手,面上带着欣赏,有些激动的模样,“你是哪个嫔妃手下的女儿?”

谢诗筠这才明白过来他刚才唤自己十六公主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真的没有记起自己到底是谁,只是听了下人来报,说十六公主来送汤药。

自古帝王多寡情。

谢诗筠在心底冷笑一声,才道:“儿臣生母早逝,身份卑微,不过小小一贵人。如今儿臣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意来送汤药。”

“皇后……”安和似乎想了很久,才想明白了各中缘由,好半天才道,“朕知晓了,你回去之后听命,朕会有赏赐的。”

谢诗筠突然跪下:“儿臣不要赏赐。”

沈驷君没料到她会有这么一出,眉目上挑望向她。

“皇后思念父皇成疾,整日里忧心父皇的身子,儿臣不想要赏赐,只希望父皇在处理好了事物之后,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去看望母后,儿臣所求不过如此。”

沈驷君愣了愣,似乎没料到她会这样说。

不为自己为别人。

倒真是个奇怪的女子。

安和沉吟片刻,才道:“朕知道了,你且回去,今日处理完了事之后,朕自然会去看她。你生母早逝,你却如此聪慧,朕以往倒不知晓。得感谢皇后,替朕教了个好女儿。”

谢诗筠磕头谢身:“多谢父皇。”

雨未停。

谢诗筠走出去的时候,还觉得恍若隔世,竟然会在这里见到沈驷君。

天知道她刚才用了多大的气力,才遏制住自己没有做出失态的事情。

比如指着他的鼻子问顾绵绵最后说的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比如说为何到了最后,你却说爱我。

比如说……

很多很多。

但她知道,此沈驷君非彼沈驷君。

他做过的,没做过的,都是前世的事,和今世的他,没有关系。

谢诗筠所求不多,就是希望远离他,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再和他有牵连,嫁个寻常如意郎君,安安稳稳过了这一辈子就好。

“十六公主,请等一下。”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叫住了她。

谢诗筠脚步一顿,耳畔轰隆一响,还没反应过来这人是谁,就已经走到她面前,带着熟悉的光景,垂首问她:“今日公主一番言,实属让沈某敬佩。”

谢诗筠垂下眸,神色淡淡,握着的手心却暗自用力:“沈大人说笑了,谢诗筠不过是说出心中所想,担不上大人敬佩二字。”

沈驷君似乎还想再问什么,谢诗筠就已经出言打断他:“皇后娘娘还等着我回去复命,沈大人,失陪了。”

说完转身就走,走得又急又快,似乎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追着她一般。走得急了,转了个弯,等着再也看不见那人,谢诗筠才慢慢停住了脚步。

失态了。

她心里涌过一股懊恼,不管是从前的谢诗筠还是如今的谢诗筠,见到那个人,永远会变成那样卑微敏感的稚嫩心情。

“回去吧,”谢诗筠握紧了手心,刚才因为过分紧张,指甲深入掌心留下的痕迹。

赏赐来的很快,一波接着一波,伴随着的还有一道圣旨,追封谢诗筠的生母林贵人为明妃,对于这位早逝的生母,谢诗筠提不出多大的感情,唯一有用的,就是让整个宫里的人都明白了这些突然获得圣宠名不见经传的公主到底是谁。

“这回殿下可算是成了宫里的名人了,”吴嬷嬷一边说一边倒了茶水,却是一声叹气,“只不过这样招摇,怀恨在心的人也不在少数。”

“怕什么,”谢诗筠接过茶水细啜一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怕他人不知道,最后平白无故当了枪使,做了嫁衣。”

“殿下,”门帘被掀起,四喜一脸喜色走进来,手里拿了个油纸包着的四方口袋,“这是沈大人托人送进来的。”

谢诗筠一听沈这个字就出了一身冷汗,惊了一下,放下茶杯接过那口袋,惊疑不定地问道:“哪位沈大人?”

“就是昨天拦住我们的那位大人。”四喜笑道。

那就是沈驷君了。

谢诗筠一时吃不准他的意思,按照前世走向,在谢元登基之前,两人是不会有什么太大交集的。而按照成亲之后沈驷君对她的态度,明明摆摆的都是嫌恶。

昨天撞见实在是无意之举,若是她提早半刻知道他也在那里面,就是打死她也不会进去送那碗汤药。

谢诗筠哦了声,懒洋洋地放下了那方口袋,吩咐道:“拆开来看看。”

四喜应了声,开始拆那口袋,四四方方包裹得很好,外面一层油纸,系一细绳绑个结,打开来后,露出的却是拆开后放置的一颗一颗码得整整齐齐的糖葫芦。

谢诗筠怔了下。

好像很久之前,也有一个人在她喝药过后嘴苦,差人送了她一袋糖葫芦,山楂是上好的品相,没有一点酸,外面裹着糖浆,一口下去,尽是香甜。

“殿下,这……”四喜也没料到拆开后会是这个,下意识将目光投向她。

谢诗筠反应过来,眼底愕然还未褪去,故作平静,压下心头那一点诧异,招手:“你拿下去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