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失控

情绪失控

白衡见她面色冷淡倒也见好就收:“我将你送回云来寺,该说什么你心中清楚就好。”说完这话就打算将她带回去,两人一时无话,遂都沉默了下来。

就在两人准备回去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一行黑衣人突然就出现在面前,蒙着面容,只露出一双双杀气腾腾的眼睛,由于是郊外,空无一人,宋枕朝见到这个模样不由的愣神,前世今生,这都是她第一次直面刺杀。

白衡的反应速度很快,将宋枕朝拉到自己身后就开始厮杀起来,不知为何,今日的他身边没有容止,孤军奋战显得有些吃力。

宋枕朝虽说是没见过刺杀,但是从前的承欢,鲜衣怒马,明艳朝气,何曾畏惧这类刺杀,反应过来之后,她便灵活的躲闪其间,倒是也没有惊慌失措,大声尖叫。

对方的目标很明确,他们甚至看都不看宋枕朝一眼,只是一味的朝着白衡刺去,白衡本在分心照顾宋枕朝,但是如此一来,他倒是轻松了许多。

原本以为闺阁女子,未曾见过这场面,必然是会惊慌失措痛哭流涕,却没曾想自己搏杀了许久也未曾听见声音,倒是有些惊讶,忍不住回头瞟了她一眼,只见她发现自己并不在目标之内,倒是有些悠哉的躲到了一旁,一双眸子略显担心,这一抹担心忍不住让白衡笑了。

只是来人到底是太多了些,白衡一愣神的功夫,就被人刺破了衣袖,玄色的长袍混着血液,倒是看不出伤口有多深,只觉得那一抹黑色好像更浓了些。

许是疼痛刺激了白衡,他眼神迅速的闪过一抹狠厉,大刀阔斧开始收割对方的头颅,来人虽是无所畏惧的一直向白衡冲去,但是都有去无回。

“陆栖池,这都是你的罪过!你该去看看那满世尊贵的门楣,去看看那些血流成河的尸体,该去看看那道满门抄斩的圣旨!这些,都是你引起的祸端!”

赤色纷飞,漫天血雾,宋枕朝恍惚想起了齐长蔚的怒吼,她几乎能看见齐长蔚眼底疯狂的怨恨。

满是尊贵的门楣,血流成河。

宋枕朝陷入了长长久久的回忆当中,似乎天地之间万事万物,都悄然湮没。

这边的白衡依然没有倒下,对方站着的人却越来越少,直到最后一个,还没有等白衡问一问是谁指使过来的,就服毒自尽了。

白衡悄然皱眉,死士,难怪这一批这么难缠,既然动用了死士,那说明这背后的人不简单,看来这帝京的天,有变化了。

白独醒顺着帝京的方向望去,眸色深深,玄色的长袍一点一滴的落下的,不知是血水还是汗水。

等再一次回过神的时候,白衡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为诧异的模样,宋枕朝坐在了一片血污之中,藕色的桃花斜襟短袄缀上了点点红梅,桃花团云下裙已经浸染成了鲜艳的红色,神色绝望,眉目中的哀伤让山河都失色,周身都带着一股往生的气质,那种痛苦的神情,怕是直逼丧母。

“这些人你怕是都不认识吧,我倒是没瞧见你这么好心,连杀你之人都会心存怜悯。”白衡虽然惊讶,但是他只当是闺中女儿胆小,虽说宋枕朝比起常人要冷静的多,到底只是个姑娘,再机灵沉稳遇见这种事也会害怕吧。

白衡摇头失笑,自己什么时候还是同情起这种女眷了,只是未曾想到的是,宋枕朝竟然嘶吼出声:“你冷心冷肺的,怕是不知道失去家人是什么滋味吧。”

他吓了一跳,倒是没想到宋枕朝会突然的嘶吼出声,听闻这话,不由的有些疑惑,照理说她父母健在,宋老太太也身子康健,应当不该有这一问的。

“你能体会那种感觉吗?坍塌的感觉。”宋枕朝仿若对白衡的惊讶毫无察觉,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白衡这才看出了些门道,他收起了戏谑,只是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家人离世,信仰坍塌,这是人性,这是命运。”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这世间大好河山,我历经四季却仍是枉然,这一遭,走的并不值得,我想哥哥了。”宋枕朝的声音渐说渐弱,那个将她放在心尖尖上的陆恕己,唯独没有饶恕的,就是自己。

陆恕己扛起的一身重担,将她疼宠的如同九天玄女,凡她所喜,皆她所得,却从未想一想,他自己所喜何物,所要何物。

陆栖池瞎了眼蒙了心,她乖张肆意的眼里看不见这人世间皑皑白雪下的污垢,最后,因着她的任性,误了卿卿性命。

“哥哥?”白衡将这话回味了一会儿,他若是没记错的话,她的亲兄长宋承赴是最有出息的庶长子,为人沉稳规矩,只是不曾想,她为何会如此绝望的怀念他。

眼前的宋枕朝,好像并不简单。

白衡的瞳仁缩了一缩,不动声色的想要套套话,若是这个宋枕朝被掉包了的话,那指不定是冲着自己来的。

“你所痛何事?”白衡似是卸下了伪装,认真的问道。

只是此时的宋枕朝已经渐渐回神,只是盯着满地血色,有些喃喃的说:“世间之事,能所痛之事实在是太多,你说,这世间有因果轮回吗?”

“因果轮回,信者有不信则无,如果佛真的存在,它洞晓世间之事,为何不渡良善之人。”

白衡说这话的时候抬头望天,眼神凉薄,嘴角带着一丝嘲讽的笑。

“佛不要你皈依,佛要你欢喜。”瞧着宋枕朝那哀哀的模样,白衡就鬼使神差的说出了这句话,此话一开口,连白衡自己都愣住了。

“何为欢喜?人间荒唐事,满目荒唐冢,若要寻得欢喜,便也不会有贪恶嗔痴。”宋枕朝笑着摇摇头,渐渐走出那一方伤心地。

好在陆恕己还活着,只要活着,就会有报应,她相信。

白衡看着这眼神,忍不住又回想起了那天凄风苦雨时碰见的那个女人,什么宠冠六宫,那日的女人瞧着可不是这般模样,不过这世间之事,又有谁说的清楚呢。

即使是自己,又真能算得上是一个坦坦荡荡的人吗。

白衡自嘲一笑,倒是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瞧了瞧两人血迹斑斑的衣服:“你这身衣服是在何处所买?除此之外可还有第二件?”

宋枕朝自是知道这问题是为何而问,据说帝京闺秀,每一件衣裳都是单独织就,只是通州本就没有那么多讲究,更何况家父只是五品官宦,这一些,白衡自是没有考虑到。

宋枕朝也没有细细解释,只是垂下眼睑,淡淡的说道:“不过是普通衣服,自是有第二件的。”白衡心细,听闻这句虽然是不带着一丝感情的陈述,但是仍旧听出了别的意味,神色间有些深思。

不过既然是有第二件的倒是好办了许多,“走吧,带你去收拾收拾。”白衡看了一眼宋枕朝,见她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才放心的说道。

宋枕朝自然不会有异议,只是边走边问:“那些人都是冲着你来的?所为何事?”

“小姑娘家家,倒是心眼不小,倒学着套我话来了。”白衡失笑,未见过谁套话套的这么明白的。

宋枕朝做惯了陆栖池,虽然聪明伶俐但是人情世故间多有不懂,也就是这些日子她静静的冷眼瞧着学会了不少,只是今日被风波一惊,忍不住回到了从前。

“今日倒是没见你身边那观止,去哪了?”

“自是有事忙去了。”白衡淡淡的道,面上不显分毫,说话也端的是圆滑,没一点实用的东西。

老狐狸,宋枕朝内心默默的诽谤,不过白衡毕竟是白衡,宋枕朝也明白自己一时半会讨不到什么好去,这会子虽然套不出话,倒也没什么沮丧的。

“一会去换衣服的时候,我给你去买点吃食,给你压压惊。”白衡见她不说话,还以为是刚刚那个面色太冷淡了,不由的缓和了自己的语气。

宋枕朝听闻这话颇是有些受宠若惊,但也暗暗纳罕此人性格古怪,之前还阴阳怪气的占着自己便宜,这会子倒是有殷勤上了,果然是深不可测。

云来寺虽幽静清修,但却不是远离人烟之处,加之之前离开云来寺的时候走的就是集市的方向,两人这时候倒是很快就到了一家成衣铺子,这家铺子倒是与别处不一样,别处熙熙攘攘,端的是热闹非凡,才有人愿意进去瞧一瞧看一看。

唯独此处,却是白衡带着宋枕朝七拐八拐的绕了许久,才找到的一个铺子,虽是小小的店面,但是里面布料绣花却是一流,看上去有种低调的优雅,就算是夸它一句宫廷手艺怕是也是担得起的。

“红姑,给她拿一条一模一样的。”到了此处的白衡倒是一脸惬意仿若来到了自己的家,进门就说了这样一句。

“哎哟,爷今儿个怎么有空过来。”那个被叫做红姑的先是妖娆的走了出来,声音也是无比娇弱,只是在见到宋枕朝的时候,一瞬间就正经了起来。

“我马上去找。”变脸速度之快真是让宋枕朝忍不住为之咋舌,只不过那一瞬间的万种风情早就让宋枕朝内心浮想联翩,此时如何补救也都是收效甚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