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

开春

二月初,京城里才开了春,天空里不时的的飘着雨丝,提鼻子一闻到处都是不知名的芳香。

好不容易停了雨,太师府里迎来了一位特别的客人。

傅婉清坐在边上,手边的茶连添了两次也没能送走这位客人。她侧头看了看一同来的二姐婉颜,傅婉颜一点也没有注意到她,而是狠狠地攥着手里的帕子,眼神锁定在厅中央的人。

浑身上下这股劲,仿佛会随时冲上去扑向那人。傅婉清暗笑,片刻后眯起眼睛望向窗户外头才抽了芽的树枝。

“夫人,我要说的这门亲可是大大的好啊!”

只见厅里站了一个富态的妇人,四十上下的年纪却穿了身通红的衣裳,银盘似的脸上扑了不少的粉,嘴边一个痦子漆黑。她还唯恐众人没听清,手里连比带划着。

“那季家……”媒婆暗暗的运了一口气,猛的提高了音调,几步走上前,“真真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滔天的富贵都等着咱们家的姑娘呢。还有那京城里的多少的女儿家,不都仰断了脖子想进了季家的门楣啊!”

见大夫人无动于衷,媒婆哎呦一声,索性快步走去,苦口婆心的接着劝说,“夫人呀,我的夫人呀,季小公子虽是放荡了些,但好在他上头没人,只一个哥哥还长年瘫在床上,熬个数十年,整个季家就都是咱家姑娘的了。”

“这……”大夫人勉强的笑着,断断续续的说道:“季家能相中我这两个孩子,我们自然欢喜……只是两个姑娘都还小,老爷昨个还正说呢,得把她俩多留个几年。”

听见这话,二小姐傅婉颜明显松了一口气,稍稍的往后靠了靠。

大夫人叹了一口气,侧了侧身子,握住一旁傅婉清的手,眼里流露怜惜,“我家总共也没几个姑娘,长女远嫁,几年了也没有个音讯……就是这样才更觉得闺中的女儿宝贵,必定多留几年才是。”

傅婉清立马会意,回握住了母亲的手,笑面如花,“娘亲说的是,咱家什么也不图,我还得在家多留几年呢。”

两人一口一个多留几年,叫媒婆慌了神,她来前可是打了包票的!正要再劝,脑中忽然灵光一现,几步走上去,对着二小姐婉颜满口称赞。

“哟,这肯定是府上的二姑娘吧?瞧着长相,可真是如同那将将出了水的芙蓉花朵儿,冰肌玉骨的!”媒婆赞不绝口,恨不得把她夸到天上去。“哎呦呦……我老婆子这样大的岁数了,还从来没有瞧见同二姑娘似的妙人,哪怕宫中的娘娘,也不一定能及姑娘几分。”

说罢,她仔细的看看众人的神奇,试探的问道:“二姑娘也到了岁数了吧?何不趁着这个机会和季家结成良缘?”

闻言,二小姐婉颜的脸上一僵,暗暗的咬紧了银牙。

大夫人低头思索片刻,态度竟然软乎了下来,笑着说道:“是到岁数了,不过要同老爷商量商量,暂且等等吧。”

见她没直接拒绝,媒婆激动的一拍手,连连应好,“夫人便去同老爷说,我这就去季家回话,也省的他们焦心!”

“劳烦跑一趟了。”大夫人说道,放下了手里的茶盏。

众人神态各异,只有媒婆笑出了一脸褶皱,一面往外头走,一面直扭头冲大夫人笑,“不劳烦不劳烦,你们要是成了这一桩的好事,我老婆子便是即刻闭着眼也值当的!”

大夫人起身,笑着送走了媒婆。

二小姐婉颜看着媒婆被引着走远了,再也按耐不住满心的委屈,站起身也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大夫人叹了口气,侧头和傅婉清说道:“这些破事,净能找到咱家。”

季家小公子要真像媒婆说的那么好,那她早打着锣鼓迎了,可他……大夫人瞧了傅婉清一眼,低声说道:“听说昨日里,季家小公子又与人饮酒作乐,被坑骗了百亩良田,把他爹气的喘不上气!”

这还只是一日,季家小公子作的事不计其数,样样都让人听的直摇头。傅婉清也不禁感叹身家的重要性,倘若是普通门户的,恐怕早就被打死了。

“娘亲。”傅婉清道,试探的问道,“爹不会答应这门亲吧?”

大夫人好笑的瞧了她一眼,嗔怪道:“你愁什么,我断断不能把你断送在他家手上。”说着她又有些迟疑,眼神望向外头,“只是颜丫头那我管不了,还要看你爹的意思。”

傅婉清垂下眼帘,心下不安,漂亮的睫毛微微颤抖。

“季家不是个好归宿,于谁也不是。”她喃喃的说道,脑海里浮现听过的种种传言。

……

从厅堂里离开,丫头捻音等着外面,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见她出来了连忙撑伞,一边絮絮叨叨的跟上:“小姐,那人怎么说了那么久啊?真的烦人的很,她再拖拉,连门口的马也要睡着了。”

天空中又落下了细雨,软绵绵的打在伞身上,傅婉清一手提起裙角,随口说道:“媒婆本就是靠嘴皮子吃饭的。”

“也是。”捻音噘嘴,半晌还是忍不住絮叨,“别人家说媒都是要避着姑娘的,咱们这倒好,在里面连吃了三盏茶,传出去可不得了了!”

傅婉清笑了笑,这本来就是商议好的,“把场面做的足足的,就是要让他们知道,咱们一点也没结亲的意思。”

“就是!”捻音乐呵呵的笑着,一边将伞举的更高,“季家小爷便是连妾也讨不到的,还妄想着咱们家的小姐……嘿嘿,赶紧歇歇吧。”

可这事也不是说歇就能歇了的,至少还要等父亲发话。季家权倾朝野,若是给父亲施压……傅婉清心里没底,长舒了口气,索性不再多想了。

“现在还没个定论呢。”她说道。

捻音情绪也低落起来,只要不是她家小姐嫁过去就好,片刻后又笑嘻嘻的,“那二小姐还不愁坏了?”

傅婉清忍俊不禁,可见傅婉颜的焦虑,人尽皆知。她正要说话,便听见有人喊了一声四小姐。

两人转头看去,长廊那头站了个苍老的管家,五十多岁的年纪,头发束的整齐,单手背在身后。

管家鞠了鞠身子,高声喊道:“江南那边来信了,还送了些东西,上好的锦缎料子,四小姐快去瞧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