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你个愿望

欠你个愿望

“明天见。”

“明天见。”

孟小茶和陈翰禹在孟家门口道别。世界上最美好的道别,就是“明天见”。

第二天,孟小茶一大早便出了门,因为做陶瓷不是粘泥就还是粘泥,所以孟小茶又能换上她喜欢的粗布麻衣了。

正当孟小茶走到巷子尽头准备左拐时,一把桃木做的剑笔直向她刺了过来。幸好,剑尾刚好打到她的睫毛时,剑就即使止住了。

“对不起。”执剑的人把剑收至身后,不弯腰鞠躬,语气也不卑不亢,孟小茶喜欢这种性格的人,所以她没有还手。

“没关系,反正也没伤着。”孟小茶摸了摸自己的睫毛,其实还是有些后怕的。

“我给你表演招式吧!我猜你肯定会喜欢的。”

“我叫顾恒,将相之家顾家的儿孙。”顾恒持剑作揖,虽说习武之人,却也识大体,懂礼貌。

“酱香之家?那改天我能去你家吃饭吗?”孟小茶听到顾恒的介绍,哈喇子都流了出来。

顾恒愣住,忍俊不禁。拿木剑敲了敲孟小茶的头。

孟小茶和顾恒其实从小住在一个园子一条巷里。只不过孟小茶要么躲在家里捣鼓花草,要么去郊外垂钓,很少在巷子里耍。而顾恒则整日整日在家中练剑。

今日还是因为被家中长辈逼得急了,才愿意出门晒晒太阳,但依旧是剑不离手。

所以今天是俩人第一次见面,而且还是不打不相识。

“去我家吃饭你肯定是不敢的,我爹凶着嘞!而且长着一副天生看着就适合习武的大凶模样,说话声音还像沉雷一样滚。”

“我还是给你表演吧。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道歉方式了。”

顾恒说完在脑海里想了想他爹,赶紧摇了摇头。

“猪们挡大路,封穴立剁手。”顾恒嘴里一边念念有词,一边有模有样地耍着剑。

“这……哈哈哈!我猜这肯定是一套很厉害的剑法!我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孟小茶捧腹,假装一本正经的对顾恒说道。

“哇!没想到你也对剑术感兴趣!改天咋俩切磋切磋?”顾恒一听孟小茶说她懂,宛如今高山流水遇知音一般,高兴得不知所措。

“叫顾式傻剑法,不对,顾傻子式剑法好听一点!”

“……”顾恒没想到孟小茶会这么说,眼眸里的星光一点一点褪去。

过来好一会,他才讪讪开口道:“这是乞食僧(三十七佛)贯休剑招:朱门当大路,风雪立多时。躺尸剑法:朱门挡大路,封穴立剁手。”

“原诗出自擎钵貌清羸,天寒出寺迟。朱门当大路,风雪立多时。似月心常净,如麻事不知。行人莫轻诮,古佛尽如斯。”

“哈哈哈哈,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念诗的!”孟小茶听完,简直快要乐疯了。

“这是连城剑法,就是唐诗剑法。因为连城诀的秘密藏在一本《唐诗选辑当中》,而连城剑法的每一个招式都是以其中的诗句命名的。我这叫文武双全!”顾恒见孟小茶笑他,连忙解释。

“我是书香世家孟家的儿孙孟小茶,但我对诗词歌赋不感兴趣。今日听到还有人这么改编唐诗,真的是太合我胃口了!以后我们就是兄弟了!”孟小茶说完,握了握顾恒的手。

一阵爽飒的风儿吹过,一颗颗婆娑的桂花树随摇曳了起来,好似金色的蝴蝶银色的彩带。成了“金沙铺地的极乐世界”。

顾恒看着漫天的花雨,再看看眼前握着自几手的人儿,竟有些出神。

至此,他顾恒的喜好除了练剑,又多了一样,便是她孟小茶。

“咳咳,兄弟兄弟。以后我就这样教你背唐诗了,保准你能学会。”过了好一会儿,顾恒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

“咦,我带你去学陶瓷吧!不知道陈翰禹听到你这么念诗会有什么反应!”孟小茶拉起顾恒的手就忘陈府走去。

“陈翰禹?”顾恒听到这个名字,双眼失了神。明明很温润有礼的名字,却觉得如此有攻击力。

“对啊,陈翰禹。他家是最近才搬回来的。家中是陶瓷制作的,他也很喜欢读书呢!喜欢的不得了。但他跟你不一样。”孟小茶说起陈翰禹的时候,眼睛弯成了月牙,一脸灿烂。好似拾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宝物。

顾恒把一切镜尽眼底,失落的眼神一闪而过。随即说到:“好啊,我也想多认识一个朋友。”

两人遍往陈府走去。

陈府门口,陈翰禹一大早便立在那里,背着手在家门口走来又走去,手里拿着栗子糕,很明显是在等孟小茶。

孟小茶的身影出现在了街角,陈翰禹立马跑了过去。可当他见到了孟小茶身后的顾恒,不知为何觉得有些生气,便停住了脚步。

“大哥哥大哥哥,小茶来了!”孟小茶三步作两步,蹦哒到了陈翰禹身边。

“咦?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是给我的吗?

“哦,没有。隔夜的栗子糕,刚想拿去喂流浪猫。你要吃吗?吃的话给你好了。”陈翰禹看都不看孟小茶一眼,冷冰冰的把用蝴蝶结装扮着的糕点盒塞给了孟小茶,还警惕的看了一眼她身后的顾恒。

“好耶,喂猫喂猫!”孟小茶好似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微妙,嘟囔起了喂猫来。

“哦,对了!这是顾恒,我对门顾爷爷的孙子。以后他就是我大哥,你是二哥,我就是可爱的三妹!嘻嘻嘻。”

陈翰禹看着被孟小茶拽着的顾恒脸色青白,又渐渐转成一排绯红,忍不住笑了起来。没想到杨门虎将之家也有如此可爱之人。

“好啦,逗你的。给你的栗子糕,和桂花茶一起喝着更香哦!进门吧,我的二弟和三妹。”陈翰禹捏了捏孟小茶脏兮兮的小脸,领着他们进了门。

“今天我们来玩拉坯。”

进入后院,映入眼帘的是轱辘车上顺时针转着的转盘。

“拉坯,将泥团摔掷在轱辘车上的转盘中心,随手法的屈伸收放拉制出坯体的大致模样。”

“那我们来比赛吧!”孟小茶看着瓷泥在在转盘上一转一转,像极了准备融化的巧克力,恨不得立马把瓷泥立起来。

孟小茶捧了一大堆瓷泥放在机器的正中间,然后用后中指将泥的底部压一圈,左手扶稳瓷泥,右手伸进盛水的缸里,再把右手也压在瓷泥上,双手把瓷泥

固定在中心。

就这样加了几遍水之后,孟小茶用右手拇指在瓷泥中间挖了一个洞,然后把右手掌心贴在泥的外沿,然后左手用夹的手势,大拇指在外,其余四个手指放在成形的杯子内部,两手紧挨。

孟小茶盯着转盘上渐渐成形的瓷泥,嘴角不知不觉上扬,做得还挺像模像样的。

可当她准备把杯口捏薄一点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啊啊啊啊啊!”

“孟小茶你早餐吃多了啊!喊那么大声!”被孟小茶这么一喊,顾恒手一抖在杯身上戳了一个洞。本来就歪歪扭扭的花瓶,现在是彻底毁了。

“哈哈哈哈,顾恒你把瓶口封起来,然后再戳几个洞,可以拿来当花洒使!”孟小茶看着顾恒那惨不忍睹的作品,幸灾乐祸起来。

顾恒本就是因为知道了孟小茶喜欢摆弄花草,才想着给她做一个花瓶的,现在听到花洒,好像孟小茶也用得着,就又认认真真的做了起来。

嘲笑玩顾恒,孟小茶低头看看被自己捏坏的杯口,叹了口气说:“杯口细小,倒酒的时候酒香才能全部沁入,不被空气散掉。”

一旁的陈翰禹虽然不是专业的,但比起孟小茶和顾恒,他的制作过程简直顺利无比。是一个成功的大作。

陈翰禹做的是荷花盆,巴掌大的盆底,指甲盖长的盆高,普普通通,却捏得异常圆滑。

“我做的是荷花盆,以后给你盛糕点用。这样你以后吃糕点的时候,就那想起我。”陈翰禹看着孟小茶,一脸宠溺。

好像陈翰禹捏碎了一把星光放在了荷花盆里,明明都是灰褐色做的,但陈翰禹的却散发着点点星光,有黑夜里的瑰丽。

三个人拉完胚后,把自己名字最后的那个字写在底部,直接省去利坯的环节,就去晒坯了。

木架上,从左到右依次是大哥,二弟,然后是三妹。

三个人在院子里面荡秋千,晚风吹过,吹乱了孩子们的笑颜。

第二天施釉由陈家工人帮忙,大部分陶瓷制品均需施釉后才能进窑烧制,施釉看似极为简单却是极为重要和难掌握的一道工序。

施釉完成之后,便是烧窑了。

窑房不大,只能容得下几个人。陈翰禹家的是石头窑,耐热时间最长。

工人们摆放好瓷器,孟小茶他们三个的是最后放进去的。看着自己的作品历经多时终于入窑了,三个人便心满意足的走了。陈翰禹走在鹅卵石小道的最前面,孟小茶一步一颗鹅卵石跌跌撞撞走在最后头。

窑里火苗升起,像纯洁无烟的红花,在静静的黑夜里盛开着,银白的天河都被烧红了脸。

起完活,工人们准备封窑。

不知为何,孟小茶突然转身,趁着工匠们拿砖的空隙翻进了已经封到一半的窑内,把自己的作品挪到了陈翰禹的旁边。

看着瓶口奇特的“觥”和光滑的荷花盆在火光下挨在一起,孟小茶出了神。

窑内越来越暗,孟小茶以为是浓烟盖住了不大的阳光,当最后一丝光线倏然消失的时候,孟小茶才反应过来。

“小茶,我们去厨房拿点吃的吧!”陈翰禹看着天上的黑幕,他们已经忙了一天了。

“小茶?”

“小茶呢!”

陈翰禹和顾恒慌忙转身,可四下一片黑,不见了孟小茶的身影。

“咱们分头找!”陈翰禹冲顾恒喊完,就一头扎进了后花园。

顾恒心头一惊,飞快的往窑房跑去。他拿起自己的木剑,使劲翘着砖与砖之间的缝隙。好在转头才刚刚砌上,还没有完全粘连。

翘开两块砖之后,顾恒看见了像虾米一样弓着的孟小茶。“小茶,坚持住!”

看见孟小茶之后的顾恒章法大乱,导致用力过大木剑断了。

顾恒丢掉只剩一半的剑,脑袋里播放着大火吞噬孟小茶的画面,他害怕极了,忘记了喊救命,魔怔般的拼命用拳头砸着砖头。

不一会,七八个砖头掉落,顾恒的手血肉模糊。

“小茶,快!爬出来!”

孟小茶恍惚着,以为是天使在召唤她伸手扒拉着顾恒打出来的缺口,怕了出去。

“顾恒,是你啊!我以为我看到了天使。谢谢你救了我,我欠你一个愿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