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馅了
露馅了
负责采买的小和尚慧弘很是好说话，把两人送进城门，便自己去忙活了。
几人约定好会面时间，芊芊便拉着小玉风一般向惠珊楼走去。
下午的茶楼跟芊芊记忆中的没什么大差别，不很喧闹。
芊芊在边上寻了个座儿，还能很清楚得听见说书先生的声音从前面小隔间里传过来。
小隔间被一方素色布帘子挡着，芊芊看不见说书先生的样貌，只影影绰绰看见个轮廓。
但她对先生的声音还是满意的。
好听！
跟太子爷的声音不是一种好听。
总之好听。
芊芊也赶上了好时候，说书先生刚开讲没一会，讲的正是那日佛典上无妄刺杀皇上，皇上得天庇护，贵人献身，以身挡刃，叫无妄的利刃没招呼到皇帝身上。美中不足的是，无妄在众人围追堵截下还是跑了。
说书先生讲到贵人，便点出来是朝中江丞相的独女千金。人美心善，不会女工丹青，却武艺超群，又说芊芊是梁瑞帝的贵人，是上天送到帝皇身边救难的。
从头到脚把芊芊好一通夸。
芊芊被夸的美滋滋，还插空跟小玉咬耳朵，“我真有这般好？”
小玉自然知道说书人特别会夸大事实，但为了让自家小姐开心，特别真诚得点了点头。
这说书先生却话锋一转，便又讲回到无妄身上。
“……却说无妄一向拿钱办事,出得起高价的都可以买到他的封喉一刀。若说他的出山之战，却要从五年前说起……”
芊芊听他讲到小和尚，更是竖起了耳朵。
无妄五年前第一次出现在众人视野中，同样是在京中，梁瑞帝新年祭天，向上天祈福未来大梁国风调雨顺，绵延千秋万代。无妄扮作随从刺杀，大家都以为他要行刺皇帝时，无妄却刀锋一转，将利刃划在了大奸臣高恒享的脖颈上。作威作福把持朝堂几十年的高恒享，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生命就这么简单的结束了。
“原来高太尉是无妄杀的？我怎么不知道？”芊芊眨了眨眼睛，十分好奇，“不是说到现在没找到人吗？当年那个祭天大典我还参加了呢。”
说书先生口里的无妄亦正亦邪，故事挺好听，但被他扯的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芊芊后来越听越觉得假，撇撇嘴，不耐烦得道：“啊呀，无妄才不是那样的呢。”
“你认识无妄？”
她听得入迷，这一桌本就只有她和小玉两个人，小玉因内急去后院小解，便只剩下她一个托腮坐在桌旁。不知何时她身边又多坐了一个人，若不是那人说话，她还不一定会瞧见。
她被身边突然传来的陌生声音吓了一跳，这才偏头看去。
那人穿着一身浅灰色窄袖上服，一张脸被掩在黑纱之后，声音虽听不出男女，但身姿袅娜。
芊芊怔了下，才答道：“我不认识无妄。”
那女子笑着说：“但我认识他呢。”
她学着芊芊姿势托腮而坐，隐在黑纱之后的面庞半隐半现，很是俏丽。
芊芊瞪大了眼睛，有几分惊喜，“是无妄让你来找我的吗？”
她就知道小和尚不会一走了之。
他果然在想着她。
不枉费她为他废了那么多精力。
提心吊胆那么长时间。
女子道：“方才你还在说不认识，现下又怎么说他认识你呢？”
芊芊懊悔自己方才一时口快，怎么就应承下来了。万一这女子不过是在套她话呢！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她怎么就没个长进呢！
都怪她听见无妄这个名字太过于激动！
“我自然想认识他！你没听说书先生讲吗？无妄可是个大英雄！”芊芊嘴硬道。
“他前些日子刚刚在佛典上刺杀过皇帝，早被全国通缉了。如今谁还敢承认认识他呢？”那女子巧笑嫣兮，声音略带沙哑却很是妩媚，尤其说到“无妄”二字时，千转百回，仿佛心底藏了多少感情在这上面一般。
叫芊芊听了只觉得心里酸的厉害！
“那姐姐不是认识他吗？”芊芊装作不懂的模样，好奇宝宝一般歪头看着她，“方才我记得你就是这般说的。”
那女子从怀中摸出一个瓶子来，放在芊芊面前的桌面上，收了笑，反带着几分轻蔑道：“这是我给你的药，治你肩膀创口的。我是认识无妄，但我不是替无妄来的。我给你药，只不想无妄欠你人情罢了。”
她说罢便站起了身。
芊芊见她要走，哪里肯放她离开，也跟着站起来，一把攥住女子的胳膊，把小药瓶拿起来塞回到女子手中。
“你别走，你把药拿去，我不要！只求求你告诉我无妄在哪？”
女子把药瓶攥在手中，也不推回，也不收下，戏谑得说：“怎么？想让你的太子哥哥把他抓起来？”
芊芊被她一句话气得跺了跺脚，她什么时候叫“太子”过哥哥！
简直……简直欺人太甚！
“我是担心他，”芊芊压低了声音，噘着嘴道：“况且我跟太子又不是一伙的……”
她想解释，但一时片刻也解释不清楚。主要她也并不清楚这女子是谁，万一像方才一般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那可没地方吃后悔药去。
她一时顿住，反被那女子抓着机会，甩开了芊芊的手，“小姑娘，别怪我没提醒你，无妄可不是你能肖想的对象。”
女子见她怔住，轻蔑更甚，“这么多天过去了，无妄连一句也没提到过你，你的伤可是替他白受了……我如今却是心疼你。拿着药，忘了他，你们终归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女子说着便用指尖轻轻点了点芊芊肩膀上的伤处，那里虽已结了痂，也算是养了些许时日，但现在被这女子碰到，芊芊只觉得痛彻心扉。
女子把小药瓶放在桌子上，看着芊芊依然站在原地，神情有几分委屈还有几分茫然，她终归狠不下心，又说道：“小姑娘，你便当做是他叫我来跟你道别的好了，如果这样想，你还能好受一点。”
芊芊再抬起头，那女子已经走出了茶楼门口，桌子上的白色小瓷瓶上面连个标签都没贴，干干净净，空空荡荡，跟芊芊现下的心一般，仿佛失去了点什么，再也找不回了。
她难过了片刻，又觉得哪里不对。
若是无妄从未提过她，那女子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她一定是在说谎。
芊芊连忙把碎银子放在桌上，便追了上去。她眼见着女子身影消失在人群里，心里着急，便忘了看脚下的路，被台阶绊了一跤后狠狠撞在了一人身上。
那人下意识托住了芊芊胳膊，刚想发火，便看见了芊芊面庞，随即惊喜道：“芊芊？好巧！我还说近日去相府看看你呢！”
芊芊没空跟他闲话，拨开他向前看去，茫茫人海哪里还有她要找的身影。
“你在找谁？”
芊芊狠狠踩了他一脚，道：“吴文贺！你真是气死我了！若不是你方才撞了我一下，我怎么可能追不到人！”
吴文贺委屈，“我的小姑奶奶，方才可是你一头撞我怀里了，我还奇怪你见我激动也就罢了，怎么还一时把持不住，想要投怀送抱呢。”
“你……你……哼！”芊芊指着他，半晌没说出话来，翻了个白眼。
她见小玉也跟了过来，便直接转身道：“小玉，我们走！”
吴文贺见芊芊好像真生气了，连忙上前赔不是，又是哄又是骗，还打保票帮着芊芊找方才追丢了的女人，才让芊芊稍微开心了点。
吴文贺知道她是偷跑出来的，也不提送她回府，只是看天色渐晚，心里担心她一个姑娘在外面不安全，只得委婉得问她怎么回。
芊芊这才想起来跟慧弘约好的时间早就过去了。
果然他们赶去城门口，并未见到慧弘的身影。
芊芊也没想着瞒着他，便实话实说。
吴文贺是吴大将军的小儿子，他们从下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芊芊最初学的花拳绣腿还是吴文贺觉得好玩随手教给她的。
近两年吴文贺年龄渐长，接了差事，没那么多空闲功夫陪芊芊耍，两人确实有段时间不见面了，但却并不妨碍吴文贺从芊芊一举一动中直接读出来她想做什么。
芊芊见吴文贺迟迟不表态，便陪着笑脸道：“文贺哥，拜托你把我送回相国寺可以吗？我要是这么走回去，两条腿可不得废了……这还是次要的，万一我路上要出个什么好歹，你心里怎么可能过得去……”
吴文贺听她这话说的，只觉得脑仁儿抽痛。
随即冷笑道：“芊芊妹妹，你说的特别有道理，那我现在不如直接把你送回相府如何，江丞相应该也挺想你了。”
芊芊一听，那还得了！
也跟着软了声音，“文贺哥哥，你最好了！你忍心看我在相府被揍，那我现在就跟你回去！”
“你倒威胁上我了！”吴文贺气得牙痒痒，随即无奈一笑：“小白眼狼，我还真怕了你了！”
吴文贺叫了马车，把两人送回相国寺，为了怕被人瞧见，还特意从后院角门进去的。谁知芊芊悄悄跑回厢房，却看见江丞相和周夫人正坐在屋子里，了情师太也正襟危坐在一边作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