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兔死走狗烹

狡兔死走狗烹

大越朝。

东宫。

雕花木窗外,残红未褪,芭蕉轻摇,乔玉看向铜镜,刚刚及笄的少女,病容尤带,却不减倾城之姿,略一蹙眉,更带着三分西子捧心的娇弱。

“小姐,王良娣说得没错,太子妃果然包藏祸心,那药汤才喝了半个月,您昨晚差一点就……,此事一定要请太子殿下做主!”

说话的丫鬟唤作玲珑,是个刚满十三岁的大丫鬟,不仅看着一团孩气,就连行为举止也是易喜、易怒。

陈幼湘是太子侍妾,因怀孕有功,被封为良娣,在原主嫁进来之前,地位仅次于太子妃。

而原主。

五姓之一,乔家嫡女,不仅容貌清丽脱俗,而且上面三个兄长,作为幺女,备受宠爱,她要月亮,乔家就不敢摘星星。

如此尊贵的身份,太子侧妃这个位置,她本是瞧不上的,毕竟说得再好听,也是给人当妾。

偏偏太子妃是原主的族姐,不仅患了怪病,命不久矣,而且还拖着病体,亲自去了乔府,说动原主父母,以迎娶正妃之礼,将原主嫁给了太子。

嫁进来后,太子妃得知原主有心痛病,便每日送来药汤,王良娣偶然看见,却说药味闻着似有毒性,等细问她的时候,却又避而不谈。

就在昨晚,原主喝完药汤后,忽然心痛病发作,挣扎了半个晚上后,终于倒地不起,一命呜呼。

“太子今年多大了?”乔玉望着镜子,忽然问道。

“二十有五,妹妹又忘了吗?”

宛转悦耳的声音由远至近,王良娣一身素色襦裙,三个月的身子已经显怀,由丫鬟扶着,慢悠悠走了进来。

因为之前的提醒,玲珑对她心怀感激,连忙令两个丫鬟,搬了软椅过来,王良娣坐下时,对她点头微笑,显得很平易近人。

这一切,落在乔玉的眼里,她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学着原主的性格,随手拿起一支金步摇,朝地上狠狠掷去。

“叮当!”一声。

上面的珠玉宝石,被摔碎之后,散落一地,反射出熠熠光彩。

玲珑吓了一跳,揉着她的手,劝慰道:“小姐,您昨夜才缓了过来,这会儿别动怒,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不值当。”

“是啊,妹妹,你才刚嫁进来,不知太子对太子妃的倚重,万般诸事,都需忍一忍。”

王良娣柔顺和善的面孔,露出惶恐之色,一手扶着椅子,一手攥紧帕子,向她传输在东宫生存之道。

“忍?”

乔玉柳眉倒竖,一手拍在桌面上,本来苍白的双颊染上一抹殷红,怒气冲冲的说道:“嫁,是她让我嫁的,药,也是她送来的,若不是昨晚腹胀吐了些,恐怕现在尸体都臭了。”

昨晚腹胀吐了些?

怪不得。

王良娣心中暗道可惜,明明算好的药量,居然百密一疏,让这丫头逃过一劫。

她眼中飞快闪过一抹暗色,顿了顿,仍是温言软语的劝道:“妹妹千万别这样说,你和太子妃终究是姐妹,回去后我想了想,那天的药味是我闻错了。”

“哼!”

乔玉怒色不减,似是想起来什么,咬牙说道:“什么姐妹,恐怕是我拿她当姐姐,她却嫉恨我父亲继承了家主之位,所以故意报复在我身上。”

乔直严,本是乔家家主,可惜命薄寿短,临死前又膝下无子,便从宗族中,选了一位族弟继承家主之位,也就是原主父亲,乔直远。

因为这层缘故,乔直远一直对故去的族兄心怀感激,所以才会被太子妃劝说,将掌上明珠送去东宫做侧妃,其中,也不乏想要报恩的心思。

“妹妹万万不能说这种气话。”

王良娣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看了看门外,又按住她的手腕,试图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什么气话,这是实话,今天我非要问个清楚,既然嫌我活着碍眼,当初又何必苦苦把我求进东宫!”

乔玉咬着下唇,猛地起身,貌似不小心般甩开王良娣的手,然后大步朝着门外走去。

碧玉的珠帘被她掀开、合上,玉珠相碰之声,繁杂多变,叮当作响。

“小姐,等等我。”玲珑连忙提裙追了出去。

出门后。

乔玉原本愤怒的神色,瞬间恢复平静,她伸手摸了摸王良娣触碰过的地方,那股冰冷滑腻的感觉,似乎还残留在手腕上。

那个女人,在号她的脉!

“王良娣擅长医术?”

玲珑正费力跟在后面,听到这个问题愣了愣,挠了挠头,不确定的回道:“王良娣的父亲只是一个小官,又不是大夫,应该不会吧。”

小官的女儿,未必不会医术,但能厉害到随手号脉的地步,这可就不一般了。

这人的身份,没那么简单,恐怕原主的死亡也跟她脱不了关系。

不过。

太子是建安元年出生的,如今二十有五,也就是说,现在是建安二十五年。

她已经死了一年了。

“长平郡主。”

“好好的,小姐提她干什么啊?”

玲珑吓了一跳,误会了她的意思,急忙劝慰道:“长平郡主是因为其父谋反,才在大婚当日,被九皇子亲手射杀。小姐乃是乔家嫡女,太子拉拢您还来不及呢,绝不会像九皇子那般。”

谋反?

亲手射杀?

原来要了自己命的那支羽箭,是她心心念念,大婚当日的夫婿,亲手射出的。

乔玉垂眸,掩住了眼中浓浓杀意,学着原主的语气,状似无意的抱怨道:“李承晏能为了权势,假意迎娶长平郡主,得到谢太尉的兵权后,再诬赖其谋反。焉知太子对我,不是狡兔死,走狗烹呢?”

她是谢绮月,是谢太尉独女,是大婚当日,一身嫁衣,死于夫婿箭下的长平郡主。

东宫。

在原主眼里,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可从她的视角看去,却是杀机暗藏、薄冰如履,不过是另一场轮回的悲剧。

“小姐,长平郡主生前与太子妃是手帕交,一会儿进去,就别提此事了。”

玲珑才十三岁,还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眼看到了延英殿门口,便转移话题,低声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