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缘绳命中人

姻缘绳命中人

武姬虽单纯,却也并非智力平庸之人,听薛卿这般解释,她也不禁忧心忡忡起来。小游与她二人经多日相处,说是生死之交亦不为过,若她真是别有用心之人,从一开始“偶遇”便是目的性接近她二人,于情于理后果皆是不堪设想。

毕竟自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薛卿的忧思武姬何尝不知。怀疑了小游,薛卿必定深感内疚。试图去释怀,却又难以任荆刺在心中疯长。武姬不忍薛卿如此愁眉不展,想起当日自己为了陆公子所中蛊毒一事,遂安慰道:“小姐无须自寻烦恼。小游姑娘日日与我们形影不离,只要我等处处留心,她若是歹,必会露出破绽。她若清白,事后武姬自当负荆请罪亲求她的原谅。”

“怀疑小游妹妹的人是我,怎可让你代我请罪?”

“小姐严重了,武姬幼年幸得薛家收养庇护,多年来薛家不仅养育武姬,还育我成才,为了薛家为了小姐,武姬连命都可以舍弃,又谈何替罪一说?”

“武姬!”薛卿又气又感动,千言万语在心却知根本无力改变武姬的一颗赤诚忠心。罢了罢了,真要有那么一日,她也是万万不许武姬舍己救她的。

这厢主仆二人尚为了如何证明小游清白一事一筹莫展,次日这症结竟自己迎刃而解了。

此时正是早膳时间,膳间里人声鼎沸,薛卿携着武姬进门之时,利戎与陆尧之正细细品着小二送来的新茶,饶是陆家富甲一方,亦对这飓风城特有的野普洱啧啧称奇。见到薛卿身后的武姬,陆尧之莫名红了脸。利戎与薛卿相视一笑,似乎再无隔阂,那边半寅瞧见此景,面无表情别开眼,拨弄着手中这根缎面麻花红绳,继续“津津有味”地听小游讲那红绳的传说。

“……所以咯,既然来了飓风城,如果不去城外三里亭旁的三生庵求这姻缘绳,可不就白来一趟了。我可听那位老嚒嚒说了,这姻缘绳是真的有灵性,若你送了心上人,他/她不是命中注定之人,这绳总会莫名其妙丢了断了……咦,卿姐姐武姬你们来了。快过来,就你们俩的姻缘绳没发了。”

小游一人一条红绳递到薛卿武姬手里,边发边解释:“你们可要保管好这红绳,将来遇到心仪之人赠与他,若他能将此绳保管妥当,或许便是二位天意良配了。”

毕竟是成长于官宦之家,在这么多成年男子面前讨论姻缘情爱之事,薛卿武姬不约而同羞红了容颜。武姬的美,摄魂夺魄,膳间大多数男子看了都为之神醉不已。然利戎与那半寅却将目光注视在薛卿身上……半寅从未见过如此羞涩的薛小姐,真是别有一番韵美。

而利戎,向来只见过薛卿横眉冷对,哪怕这两日化干戈为玉帛了也只是客气礼貌的微笑,这般女儿家的纯真表情简直令他……令他……令他……利戎不知怎么形容这种惊艳的感觉,只觉得那双波光潋滟的水眸似乎能敲打别人的心扉。

小游可没管她二人难不难为情,千叮万嘱道:“你们可得好生保管,这几根姻缘绳可是初一那日我与半寅费尽千辛万苦才从那三生庵苦求而来。幸好半寅看着像和尚,毕竟同为佛门中人,否则不定那些尼子如何为难我们呢。”

“初一?”薛卿暗叹真巧,可不正是她踩了樱桃核怀疑小游那日。

“是啊。”小游尚未察觉薛卿表情怪异,犹自抱怨道:“你们可不知道那些老尼子多不近人情,我一早便去求绳,可她们非说我不是有缘人,不让我求得。后来我拉上了半寅一道去,半寅和那老尼子论佛理从申时论到了戌时,总算是心悦诚服了,这才勉为其难让我们得偿所愿。卿姐姐你说现在的出家人怎么就这么不通人情呢?”

“申时到戌时?”真是无巧不成书,薛卿暗暗称叹,如此说来,那日那时小游一直与半寅在三生庵了,所以她并无可能偷听自己与利戎的谈话。那那粒新鲜的樱桃核……罢了罢了,或许真的只是碰巧踩到,事实证明她已经错怪小游一次了,可不能再对她产生不当怀疑。

强压下心头最后一点疑虑,薛卿执起小游玉手,言辞真切道:“小游妹妹,让你一人这么辛苦,薛卿真是对不住了。”

小游被薛卿突然的感慨之词弄得有些不好意思,摆摆手,不自在道:“也并非我一人辛苦啦,半寅也出了不少力气……”

正举杯就茶的半寅一听话题扯到了他这里,放下杯盏淡然一笑:“乐意至极。”

这绝世美男一笑,瞬间令天地黯然失色。薛卿艰难地别开眼,控制了双眸,却控制不住砰砰跳的心脏……场面一度尴尬起来。好在此时言多失正好掀帘而入,嚷嚷着饿死了要吃饭,众人这才惊觉只顾着谈话连早膳都搁凉了。

待众人吃饱喝足,言多失终于瞧见了人手一条的红绳,言辞讥诮道:“哟,三生庵的姻缘绳都戴上了?你们这趟到底要去几弼山寻宝,还是相亲哪?”

听他这么一说,大伙儿都有些不自在起来。这言多失,嘴贱得跟什么似的,小游最是瞧不上他,偏偏他又是此行最重要之人,动他不得,气得小游别开脸眼不见心不烦。

“言多失,你可知你师父为何为你取名言多失,就是怕你言多必失。”薛卿早就见识过言多失的度量,得罪他一次,这辈子他都会耿耿于怀。若不是师命难违,言多失不知道多不待见他们这一行人。

“薛小卿你也别拿我师父压我,我师父替我取名言多失可不你们凡夫俗子以为的言多必失……”

“哦?”尾音轻扬,薛卿难得有了兴致。

“师父是告诫我,天机不可泄露。”言多失这倒是真话,世外高人玉隐仙妪为何舍弃那些文武双全之人继承寂隐山,偏偏挑中看起来一无是处的言多失,正是因为仙妪推算出他乃命中注定之人。别看他瞧着平平无奇,待时机成熟,他那双纯真慧眼必能看清世间一切真谛。看破不说破,便是言多失一名的由来。

就好比此时,虽然言多失心智尚未蜕变,却已隐约感知薛卿这一群朋友里有别有用心之人。只是,那人不露,他便不揭。他只要警惕一二,不让那人伤及薛小卿性命即可。

在飓风城一连耽搁了几日,现下总算可以出发去那几弼山取玉匣子了。用过早膳,薛卿替大伙儿问出了心声:“这几弼山究竟坐落在何处?为何从来没有人听闻过此地?”

薛卿问完话,众人的目光唰唰唰齐齐看向正在喝豆浆的言多失,言多失十分满意大伙儿的好奇精神,放下豆浆瓷碗,擦了擦嘴角并不存在的豆浆渍,直到吊足了众人胃口,才娓娓道出这武林一大谜团。

“那是因为……我才不告诉你们。”

气氛凝了半晌,小游几乎克制不住想宰了言多失此人,怒得一掌劈坏了隔壁桌,吓得那桌人早膳也顾不得再吃,急匆匆落荒而逃。发了脾气,虽泄了愤,却也后悔起来。小游甩了一锭元宝在吓傻的小二身上,夺门而出。武姬见此,向薛卿眼神示意后便追了出去。

利戎虽与言多失不算熟悉,却也知道既然他能继承寂隐山,绝非表面看起来的泛泛之辈,或许他表现得越是平庸,所作所为越是别具内涵,于是对着陆尧之半寅二人道:“两位,不如我等先行去置办一些生活必需品,待言多失和薛小姐商议妥当了再行出发?”

聪明!竟然知道他想支开众人和薛卿单独谈话。言多失富有深意地扫了利戎一眼,待三人已经走远,这才嬉笑地看着薛卿道:“薛小卿,我不告诉他们,我只告诉你哟。”

薛卿皱眉,显然不予认同言多失如此认生,“言多失,他们个个都是我的朋友,我信得过他们,你这般做法,实在不可取。”

“哼!”言多失冷哼,“我才信不过他们,才不会把几弼山之事就此昭告天下,万一招来杀身之祸怎么办?你和我都不会武功,连自保都成问题。”

薛卿想了想,道:“方才说话那位利公子,年少有为武艺高超,这一路上有他保护……”

言多失掏了掏不存在的鼻屎,道:“长得那么丑,谁要他保护了!”

“利公子长相清俊,哪里丑了?”薛卿出言维护,这令言多失来了兴趣:“哟,薛小姐你喜欢他啊?”

薛卿气红了脸,却坚定地说:“胡说!我与利公子只是友人之情,并没有你想的复杂关系,你莫要擅自猜测。”

言多失抠了抠下巴上不存在的痒痒,眼神犀利地审视薛卿:“那你喜欢的可是那个秃驴?”

这回薛卿真的生气了,呵斥道:“半寅公子剃发却不为僧,言多失你再如此无礼,我们就此分道扬镳,几弼山一事也不劳你大驾,我自会请小爷爷亲自前来。”

言多失偏着脑袋上下打量了薛卿半晌,瘪嘴讥笑:“生气了?薛小卿果然你喜欢那个秃……光头。”

红云染透了薛卿的脸,少女心事被这样直白摊开,实在难为情得很。言多失见她如此模样,千言万语如鲠在喉,罢了,师父有云,有些事是命数,旁人不得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