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离

别离

第二章

墨痕香,红烛泪,点点愁人离思。昨夜一晚的寝不安席,今日又是秋风萧萧,天色还朦胧,燕婉便早早的起来准备,萧芷兰带着张婆也一早出去安排燕婉他们的车马事宜,好不忙碌。

只见玲珑.蝶羽带着一众侍女端着铜盆,绫罗绸缎成衣,珠钗玉环鱼贯而入,琳琅满目,直照的满室生辉。

蝶羽对燕婉道:“王妃交代说公主您今天出行,让我为你装扮的喜庆些”。

”燕婉“嗯”了一声,蝶羽便过来为燕婉梳洗装扮,她为燕婉梳了个少女双平发髻,把后面青丝的铺散开来,前面还编有两条细长的发辫,燕婉双发髻两边各插了一支黄金嵌南珠长流苏发饰,前面还戴着黄金蟠龙发钿,耳饰也是一黄金蟠龙坠,燕婉眉目如新月,身着红色烫金暗绣祥云斜纹绫罗锦袍,美的屋里的侍女都移不开眼,真真是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下人。

玲珑叹道:“我们公主真美”

燕婉看着眼前刻朱雀神兽铜镜里的少女,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道:“从我因命格3岁来章丘如今已11年了,连父皇生辰也从没回宫过,对皇宫、父皇的记忆只是听皇叔皇婶说起,这次回宫前路茫茫,不知父皇的用意是什么”。

“公主不要多想,你是皇上的亲生女儿,皇上定是想念公主了才让你回宫”

蝶羽安慰燕婉道,燕婉只是淡淡苦笑一下,等梳妆完毕后,不知不觉破晓已过。

萧芷兰来叫燕婉一起用过早膳,便带着王府众人到门口为燕婉送行。昨夜不曾露面的二哥李子达也来了,他送给燕婉一柄黄金镶嵌红宝石短匕首。

“你这混账小子,燕婉回宫,你以为是上阵杀敌,你不知道宫里不能带利器吗,也不知你从哪个臭男人手里得来的,干不干净你就给她”。

萧芷兰在旁边骂李子达道,李子达搔头不好意思笑道:“母妃,我忘了宫里的规矩,我昨天听说燕婉走,就想着给她找礼物,见这匕首短小精致,好不容易才从那个西域商人手中得来的,这”。

李子达英俊中带些稚嫩的面庞有些着急,燕婉看着李子达为难的脸柔声道:“谢谢二哥,我很喜欢这匕首,虽说路上有皇叔和大哥保护,路途肯定安全无虞,但我放在身边也可作防身之用,就算回宫,我也只放在寝宫,想来父皇不会介意的,”。

萧芷兰拉着燕婉的手说:“好孩子”。

“燕婉,等我及冠后就到京城,我们兄妹又会见面了,我要向皇伯伯讨个将军做,到时我也可以报效国家,征战沙场”。

燕婉看着李子达胸有成竹的面庞嗔笑道:“好,二哥我相信你会有金戈铁马,功成名就的一天,不过以后我们相隔千里,也不至于非要等到你及冠才来看我的”。

说话间,送行的王府士官过来拱手催促到道:“王爷,行李都已装好,我们该启程了”。

李穆看着萧芷兰道:“芷兰,稚鸟终会展翅,再不舍也要舍得”,萧芷兰听李穆这样说,心中更是悲伤,不禁泪如雨下,众人也都满面优伤。

燕婉看着萧芷兰眼睑下的乌青,哽咽端肃拜道:“慈母爱子,非为报也,皇婶,我走了,您保重”。

又向李子达行礼道:“二哥,你以后可不要总惹皇婶生气,好好照顾皇婶”。

说的便噙泪踏步向最前面最大的马车走去,在蝶羽的搀扶下上了马车,一行人丫鬟婆子行李浩浩荡荡共有5辆,李穆和李子睿带队在马车前,后面由掌管王府士兵的士官带队,还有由士兵推着的两车粮食,一行有三百多人。

马车缓缓而去,萧芷兰看着马车越来越远,后来只有被马车卷起的烟尘,心中也是久久不能释怀,她不说话众人也不敢动,还是旁边的李子达扯了扯她,道:“母妃,外面风大,我们该回去了我”。她才回神叫众人都散去。

马车已经行至章丘城外,燕婉看着马车窗外,秋高气爽,落叶被秋风卷起,城外南边有一片橘林,远远看去,那边的天就像被红霞染红,格外好看。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燕婉正看着马车外的景色,听见蹄蹄踏踏马蹄声靠近,来人是李子睿,李子睿性情样貌极像李穆,如竹之直挺,颇有君子儒雅之风,依依是君子,无地不相依,应该就是说他那样的。

“燕婉,还过40里路我们就到临水,到了之后我们要下马车赶水路到彦城休息,今天会赶段夜路,路途有什么不舒服就告知我”。李子睿靠近马车窗对燕婉说道,又从马上解下一袋柑橘递给车上的蝶羽。

大哥不必太过挂心于我,我有张媪,蝶羽照顾,你就放心吧”。

燕婉这个大堂兄刚刚及冠,父皇已为他赐婚鲁国公的孙女,再过两个月就要迎新娘入府,他和李穆一样喜怒哀乐从来不表于面上,不管什么事总是很淡然老成,但她知道他待她还是很好的,所以她一直很敬重他,不像经常和李子达那样打趣。

蝶羽张婆和燕婉是坐在一辆马车的,由张成驾车,另一辆是为李穆和李子睿预备的,玲珑小桃她们几人坐一辆,其他两辆马车装的是行李,还有两大辆由王府士兵推的粮车。

“张媪,我们的船会走两趟,你派人准备今晚要用的行李,剩下的要半夜才能送到彦城”。

张婆恭敬道:“是”。

李子睿娓娓交代完才策马到车队前面。

转眼已到午时,车队靠着一片山林下的溪水边休息,燕婉对车上的张婆、蝶羽道:“我们都下车休息一会儿吧”,张婆已经为燕婉准备了一顶金色玮帽为她戴上,蝶羽下车扶燕婉下来,下车后燕婉只觉得一股山林的泥土树木芳香扑鼻而来,她远远的看见李穆和李子睿向他们迎面走来,等他们过来的时候玲珑她们已经准备好地毯,上面摆着一个小塌几,塌几旁还放着三个蒲团,李穆看着亭亭玉立的燕婉问道

“累了吧”

“燕婉不累,从来没有出过远门,以前山川河流都在书上,现在美景尽在眼前,真是惬意无比”。

李穆淡然一笑,便转身坐到蒲团上,李子睿在旁边吩咐他的亲卫上膳,随车队的王府厨子为他们准备了刚刚士兵打的野兔,还有一些野菜。李穆吃好后就先回马车去了,想是这段时间来回京城,也是有些疲累了。等燕婉他们也吃好后,张婆他们在旁边也铺了一块毯子就地围坐在一起用食,她与李子睿便在这闲聊,

“出门在外,只能将就些”李子睿拿起羊皮袋喝了一口水道

“大哥,已经很好了,就是不知皇婶用膳了没有”。

“你放心,母妃身边的人会照顾好她的,不是还有子达吗”,燕婉黯然道:“可是我回宫后,想出宫只怕不能随心,大哥还有两个月后就成亲,我却也回不来”。

李子睿安慰她道:“我们兄妹之间婚礼你来不来都没什么,我知道你心意就够了,我们生在皇家有太多事自己是不能做主,就算你是公主也有无可奈何”。燕婉低头无语,他们又闲谈了一阵,车马整顿后便再次启程,到临水已是傍晚,燕婉等人简单用了些干粮糕点,过水路到了彦城驿站天已是漆黑,寂夜寥寥,一行人收拾后服侍燕婉睡下,众人赶了一天的路都累了,也都简单收拾一下就睡了。

就这样一路走走停停,车队经过蕹城往京城行去,还有五六天的路程就快到了。燕婉掀开车帘望去,外面本该是秋气正浓,金色一片,只是官道周围的树很多都是光秃秃的,树下连草都很少,显的格外萧条,只见路上不时有成群结对的百姓,但是大多都衣衫褴褛,面容枯槁,骨瘦如柴。还有些胆大的百姓过来来向他们车队讨吃的,也不怕官兵,车队也被迫停下,这么多百姓围过来,李穆急忙命侍卫保护燕婉马车。李子睿也赶紧护在燕婉马车旁。

燕婉对张婆道:“按理说现在都是秋收的季节,正是农忙的时候,怎么这么多百姓,你去打听一下”。

张婆听从燕婉吩咐就下马车去了,一会儿回来道:“公主,说是陵下今年发生蝗灾,地里颗粒无收,陵下周边连草根树皮都吃完了,死了很多人,又发生了瘟疫,因为蕹城与陵下最近,所以灾民是逃难出来跋涉到蕹城,可是蕹城太守看灾民太多,不给他们开门,他们只有在城外,没有粮食只有在城外挖野菜,野菜吃药了就只有挖草根树皮充饥。

燕婉蹙眉道:“官府没管吗”。

“说是领了几天粮食,后来再去官府,那些官员说朝廷赈灾粮没我有拨下来,后来又发生瘟疫,现在的陵下已经是座死城了”。

“那朝廷应该是知道的,是派谁负责陵下灾民”,燕婉问张婆道。

张婆摇头,燕婉戴上玮帽掀开车帘对马车外的李子睿道:“大哥,我们车上不是有粮食还有些点心吃食吗,给他们一些吧,我们到津海关再补给点粮食就够到京城了”。

李穆在旁边阻止道:“不可,灾民太多,我们的粮食根本不够,如果给他们,他们一旦争抢我们这些人怕是挡不住他们,我们退回蕹城”。

侍卫官听命令车队转回蕹城,这些灾民见车队转回,又见是官军护送,不敢轻举妄动,只是远远的跟着,车队侍卫一刻不敢放松,警惕的防备着这些灾民退回蕹城。

到蕹城驿站后,蕹城太守又过来拜见李穆,蕹城太守进来后见李穆坐在厅前上座,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然的喝着手中香茶,李子睿站在李穆旁边,蕹城太守对李穆李子睿拱手行礼,李穆也没理他,见李穆这样,蕹城太守心里七上八下,站在厅中也不敢说话,他的额头已有微微细汗,只是感觉时间都静止了。

他站了一阵后,实在忍不住向李穆说明情况道:“王爷,不是卑职不放他们,实在是怕他们进城后引起暴乱,他们中间还有人染有瘟疫,卑职有责任保护蕹城百姓呀”。

“李大人,你有罪你可知道”。

蕹城太守看着李穆心虚回道:“王爷,卑职也是身不由己,如果我放灾民进来,到时蕹城大乱,卑职担待不起呀,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朝廷已派马小公爷到陵下赈济灾民,卑职也不知道怎么这么多灾民涌到蕹城城外”,说完抬头看见李穆还是面无表情的脸,心里更是一紧

李穆眼睛直直的盯着蕹成太守,脸色冷冽,不敢让人靠近

“你其罪一蕹城外盘居着这么多灾民不向朝廷上报,其罪二本王与长公主到蕹城你刻意隐瞒于我们,陷公主于危难,要是城外灾民哄抢公主车队,公主要有事,你便是诛九族之罪。其罪三灾民在你蕹城地界你不管他们死活,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就算不让他让进城,你也该赈济他们,组织医队救治。其罪四因你的不为让灾民携带瘟疫到处流窜,到时蔓延全国,你便万死也难赎其罪。本王虽无权治你的罪,但本王会如实禀告皇上,皇上自会处置你”。

李穆声音平和但是每个字如箭般射到蕹城太守的心里,雍城太守感到背襟都湿透了,额头上的汗珠斗大的流下。

蕹城太守跪下道:“王爷息怒,并非我不愿救济灾民,我们蕹城也被蝗祸殃及,只是没有陵下灾害重,粮食也只勉强够蕹城挨到明年播种,没有余粮呀”。

旁边李子睿实在忍不住怒道:“强词夺理,你救济灾民后朝廷知道情况,自会拨粮你蕹城,我看你就是庸官,只知自保,怕惹麻烦”。

蕹城太守跪在驿馆厅中瑟瑟发抖,无所适从,只是不停的磕着头,李穆看着他实在厌烦,道:“你下去吧,我有事自会找你”,蕹城太守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赶紧退了出去,

第二天李穆命蕹城太守放粮就济灾民,还派人到附近州郡购买粮食,并派医官组织医队研究治疗瘟疫的方法为灾民医治,燕婉听说后来李穆找对他道

“皇叔,我们不是带了两大箱皇婶为我准备的钱财细软吗,我回宫什么都有,现在灾民正在水生火热中,你把它们都用来购买粮食赈济灾民吧”。

“好燕婉,你有心了,只是这都是你皇婶为你准备的

“皇叔,这些金银玉器也只是皇婶担心我在宫里有用,让我备着,想是我回宫父皇不会亏待我的,应是什么都有的,我好歹也是大梁公主,百姓有难,我该尽我的绵薄之力,相信皇婶不会怪我的”。

“好,那皇叔就留下了”。

“燕婉就不打扰皇叔忙公事了”,说着向李穆轻行一礼回便回她的房间去了。

处理交代好蕹城的事宜后,李穆便领着车队继续赶路,他们从蕹城出发经过津海关终于到京城城外,远远能看见城门上刻着上阳二字,燕婉她们车队因为在蕹城停留又因车队有女眷耽误行程,车队多走了五六天的时间,若按李穆他们的脚程早就到了。燕婉他们在临近京城路上看到不时的有马车穿梭,马车一辆比一辆豪华。离京城越近就越能感受到京城的繁华。

蝶羽兴奋道:“京城人真是富贵,看那些马车真好看,比我们王府的还好”。

“蝶羽,你是怎么回事,你好歹是王妃身边待过人,眼界怎么这么小,这还没进城,要是进宫后这样不稳重我定叫公主罚你”,蝶羽被张婆呵斥后,不敢再说话,燕婉听着也不管她们,只是看着京城的富人的奢华不禁感叹道

“诗说富人事华痱,彩绣光翻坐,贫者愧不能,微挚出舂磨,你们看这里与我们在蕹城外所见的景象,真是天上地狱之别”。

正说着听到外面有人在大声呼喊道:“微臣郎中令朱光拜见公主,瑾王爷,皇后娘娘知道长公主已到城外,臣奉皇后之命迎长公主回宫”。

道路阻且长,燕婉理了理衣襟,竖耳仔细听着马车外李穆和朱光说话

“有劳朱大人,不知皇上可知公主已到京城”,李穆牵着马缰端坐在马上对朱光道

“微臣只收到皇后凤谕,皇上知不知微臣就不知道了”

“那好,那本王就随朱大人护送公主回宫吧”

“皇后娘娘懿旨不可违,只想单独见见公主,请王爷体谅。”

“王爷和世子一路辛苦了,还是回府邸休息吧,就由微臣护送公主回宫吧”。

“朱大人,那我去向公主交代几句,可以吧”。

“当然可以王爷,请”。

说着李穆便策马往燕婉马车去,到了马车旁对燕婉道:“燕婉,我与你大哥回府了,你随朱大人光伸手恭敬道:安心进宫吧,想来皇上也知道你到京城了,我明天会进宫,到时再来看你吧”。燕婉道:“皇叔,你们放心走吧,我会照顾自己的”。李穆“嗯”了一声便与李子睿策马带队先往城里行去,李穆在京城是有府邸的,其他王爷去封地后在京城的府邸都被收回,因皇上李稹一直看重李穆,所以府邸一直在。

朱光走近燕婉马车旁行恭敬行礼后,便命侍卫启程一起护送着燕婉她们的马车浩浩荡荡的进城回宫了。一路上看着京城里亭台楼阁,丹楹刻桷,一派富贵热闹景象。燕婉没有心情看这外面的繁华,一路无语,张婆和蝶羽也是很安静没有打扰她,这么多年第一次回宫,心中很是忐忑,她知道马皇后厉害,也大概知道当年她母后周皇后的死还有周氏家族的败落很可能就与现在的马皇后脱不了干系。燕婉正胡思乱想中马车已到了皇宫的第一道门霁月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