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机浮现

动机浮现

明沉看着柳姑娘不说话,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她看着柳姑娘看着窗外的出神模样,也垂下了眸子。

直到一个小丫鬟进来,对柳姑娘说:“大人,晚些时候会来。”

柳姑娘这才偏过头来,嘴角似笑非笑,像是开在春天末尾的荼蘼花既绚烂又颓废。她好半晌才缓缓道:“我知道了,你且退下吧。”

明沉猜测她心情不太好,可能也曾是个有故事的人,向她致辞告别后,离开了胡同巷。

天上落日的余晖洒在西街上,为西街镀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微光。半旧不老的青石板路,西街上吆喝不断的小贩,成了旧时光的剪影,定格成了永恒。在之后许久的日子里,明沉还能隐约记起当时柳姑娘的笑容。

那甜蜜思念中泛着苦涩的笑容,和那天柳府院子里开的正盛的艳丽凤仙花,掩映在一起,藏在了明沉的记忆深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段故事,就像自己手下的话本人物一样。彼此遇见,也彼此经历着各自不为人知的往事,或相视一笑,或默默浮生。

明沉爱写话本的原因之一便是如此,你永远不会知道,笔下的两个看似毫不相关的两个人物会在下一秒发生什么样的交集。所有命运馈赠的物件早已暗中标好价格,人不断的游离在自己的命运线中,一点一点的走向自己的宿命,而那个所谓的宿命常常会与本身计划好的大相径庭。

明沉不知道未来的事,也不想知道。她现在最大的愿望便是安安分分的守在豫州城做个清闲的小衙役,没事儿写写话本赚些银两。可以这么说,她的目标就是做条有些小追求的咸鱼!

明沉步伐缓慢,慢悠悠的荡回逐风客栈。

她去柜台点了两大碗长寿面,一碗加荷包蛋多放葱、香菜沫,另一碗只加荷包蛋。然后,她挑了一个靠近窗口的位子坐下。

傍晚这会儿,人还不是很多,客栈里的小厮很快就端着两碗面上来了。

明沉把有葱和香菜沫的那碗,放到了自己的面前。另一碗放到了她的正对面,正对面上没有人,空空如也。一如明沉现在同样空空如也、同样寂寥的心境。

明沉用左手拿起筷子,用筷子缠绕起一股面条,大口吃面。两碗面上都是热气腾腾,明沉清秀中带点英气的脸被雾气熏腾着,眼角微微润湿。许是面一下子吃的太多,她有些噎住了,她不住的咳嗽呛声,脸憋得通红。

燕惊寻刚刚从楼上下来,见到这一幕,赶忙走过去,用手轻轻拍着明沉的背。

他略带嘲讽的嗤笑了一声:“真是个小孩子,吃饭还能自己把自己呛到,也是个人才。”

明沉咳了一会儿,才缓过来。她很反常的没有反驳燕惊寻的话,仍然兀自左手拿着筷子,大口吃面。

燕惊寻这才看到她桌上摆着的两碗长寿面,又见她吃面时说不上是享受还是难受的表情,紧紧蹙起了眉头。

燕惊寻来到她正对面坐下,看了她吃面如同上刑的模样,越发看不过眼了。他沉声道:“别吃了,实在不想吃就别吃了,何苦自己为难自己?”

明沉抬头看着他,坚定的说:“不行,我必须吃完。”

燕惊寻笑笑,又用手指指了指自己身前的这碗面,打趣道:“那这碗呢,你是知道我一会儿要下楼,特意给我点的吗?”

明沉摇了摇头,一脸乖巧:“不是的,这碗也是我的。”

“你一人吃两碗,不撑吗?我看你现在正在吃的这一大碗面都不见的能吃完?”

明沉不理他,吃面的速度也加快了,她把第二碗面也拿到自己身前。

明沉顿了很久,直到面都快坨了,才重新拿起筷子开始吃面。这一碗面,她吃得很慢很慢,慢到月亮升上了天空,面从滚热到微冷。

眼前微微溢出的水光中,好像出现了另外一个人。她穿着绯红色的宽大袍子,坐在正对面。一贯面无表情的脸却有着与平常不同的欢喜,明沉也不知自己怎么就能从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她的喜怒与哀乐。

那人大口便吃完了长寿面,见明沉吃了一半还未吃完的面,便随手端来,替明沉吃完。明沉从来都不爱吃长寿面,但母亲总会在五月里的最后一个日子里亲手下厨,做两大份舀起盛在碗里。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明沉只吃半碗,而那人吃了一碗和明沉剩下的半碗。少时的明沉一直以为这种情况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永远。可最后却也只有区区十六碗长寿面的交情。而今,明沉一个人在逐风客栈吃着第十七碗。

燕惊寻一直坐在对面,看着她吃面。今日,是橙子的生辰,五月里的最后一个日子。他原本是打算去烧些纸钱的,但现在不用了。

他看着桌上的两碗长寿面,想不通她为什么要点两份长寿面,难道她的饭量特别大吗?可她方才的神情怎么看都是吃一碗面就是折磨。

燕惊寻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他怀里藏着一把金丝檀木梳子,他想寻个由头送出去。

于是,他故意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淡淡道:“那个,今日我去东街上如意银楼买玉冠的时候,刚好店家送了把梳子,你要不要看看?”

明沉疑惑的问了声:“嗯?你说什么,你要送我梳子?”

明沉心想这个严捕头这几日实在是太不对劲了,之前还一副瞧不上自己的样子,怎么一下子就对自己态度温和了这么多。现在,居然还要送她梳子,怕不是想送什么破烂货给她,顺便羞辱她一番。

“对,你别瞎想,店家见我买玉冠花了大价钱,随手送的。”他说着,拿出了一个沉香木盒子,递给明沉。

“你收了就是,别还给我,我也用不上这梳子。”

明沉撇了撇嘴角,打开沉香木盒子,里面是一把金丝楠木的梳子。明沉之前在明家做大小姐时,见过不少好货。这种级别的金丝楠木梳子没有一千两银子别想买到,如意银楼的店家买个玉冠随手送,开什么江湖玩笑。

明沉一下就识破了他的谎言,但也未戳破。明沉猜想严捕头可能是有什么事情要找自己帮忙。听他的语气,这把梳子应该也拒绝不掉,倒不如直接收下。

明沉撩起眼皮,嘴角扯了一个清浅的笑意,与他聊起了八宝玲珑塔的案子:“我这几日查案子,已经大概知道犯案的是谁了。”

燕惊寻随意的说:“哦,你知道了,说说看。”他看上去似乎一点不在意这桩案子的真相。

明沉兴奋的说:“我如果没猜错,犯案的人就是辰府的老爷。他仿造印章,伪造梁上客九音犯案。他为了让自己仿造的印章在夜色中能发淡淡的绿光,很可能用了柳姑娘的香粉。柳姑娘,你知道是谁吧?就是西街胡同巷柳府的主人家。”

明沉顿了一下,又说:“而且这个辰府老爷很有可能是一个雕刻的个中好手。我在他房间里,发现了一整套高级稀有的刻刀。哦,不对,少了三把刻刀,但这不重要。”

明沉越说越来劲:“我现在就只差找到那枚他仿制的印章和他监守自盗的八宝玲珑塔了。”

忽然间,明沉又一瞬间低落下来:“哎,但是这两样东西,我猜应该很难找到。而且,我也着实想不通,好端端的一个五大世家中最金玉富贵的辰家家主怎么会干出这种监守自盗的事呢,而且完了之后,还不要脸面的贼喊捉贼?”

明沉甚至有些气愤,她伸手就打算往木桌上重重一拍,但看到燕惊寻一脸无所谓的神情又垂下了手,她尴尬的摸摸耳朵。

燕惊寻轻轻的呵了一身:“你不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也正常。或许我可以与你说说两年前兖州的一些旧事。”

他眼神淡淡瞄了一眼明沉,放慢了语速:“两年前,正值太后七十的寿辰,宫里举办喜事,各州州府及五大世家的家主都有进献宝物或者钱财。我记得,兖州东郡里辰家打算进献的就是八宝玲珑塔。辰家与皇宫一向都有着姻亲关系,宫里的老太后也常常听辰贵妃说起兖州的事情,从她口中得知了辰家至宝八宝玲珑塔。打从很早起,太后就惦记上了。”

明沉疑惑不解:“可这不过是一个至宝,太后何必觊觎呢?她作为太后,见过的好东西一定是多了去了。莫非这八宝玲珑塔还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燕惊寻笑着应了声:“不错,这八宝玲珑塔一直有着可以延年益寿、吉祥如意的传言,这个消息稍微知道点辰家事的人都听过这个传言。”

明沉双手撑着头,追问:“那后来呢?”

“后来?哪还有什么后来,各地献礼的名册上报去没多久,礼物还没开始运过去,八宝玲珑塔便在辰府书房失窃。丢的不光是辰府的至宝,更是太后的脸面。所以这件案子当年才闹的那般大。”

明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看着是一脸乖巧、惹人怜爱的娇俏模样。

燕惊寻心头一热,又补充道:“对了。当年这桩案子才消下去没多久,又有一件案子起来了。京城有一笔运去兖州的官银失窃了,而且现场有九音印章的痕迹,世人都说是九音犯的案。”

明澈的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满是讶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