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斩白虎
剑斩白虎
其实是不像的。
楼明月性子虽温婉，但到底是世家大族教养出的贵女，端庄秀雅，只安静站着也自有常人不能及的气度。而他的生母……却只是宫中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宫女而已。
从生到死，连名字都没有留下。
赫连临城脸上的笑慢慢淡了下来，他最后再看了一眼那一个个做得小巧精致的桃花马蹄糕，收了目光，低声道：“朕吃过了，味道不错。”
楼明月有些诧异地眨了眨眼——她没想过赫连临城竟然会夸她，尽管这更像一句敷衍至极的评价。
然而还不等她开口，赫连临城便淡淡看了她一眼，开口道：“说吧，你今日到底为何而来？”
楼明月表情一僵，刚刚的高兴劲儿顿时就弱了下来，垂着头喏喏道：“我……”
楼李氏将她教得很好，温和贤良，柔软宽容。可她的温顺和善良不适合皇宫，她太好懂了，让赫连临城一眼就能看透。
可他不太忍心逼她。
他稍稍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轻声说：“你今日从何处来？”
这难得的一点儿温和，就当是……她让他忆起生母的谢礼。
楼明月偷偷看他，见他眉目平静，目光也并不冷，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轻轻问：“陛下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赫连临城看她一眼：“自然是真话。”
楼明月便抬起手，冲他露出了自己腕上的手镯：“我从太后那里来。”她道，“太后以臣妾的长兄为挟，要臣妾来见您……探听益州饥荒一事。”
赫连临城眼中闪过一抹了然。
太后这些年下来手越伸越长，已近乎肆无忌惮。他原以为之前所做之事已经足以使太后忌惮，却没想到，她居然想到了利用楼明月。
只可惜，终究都是无用功。
楼明月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捏着，早已做好了承受他震怒的准备，毕竟赫连临城向来喜怒无常，她带着目的接近，他怎么可能不怒？
可等了半天，赫连临城却只是点了点头，平静地道了一句：“我知道了。”
楼明月诧异地眨了眨眼，小声问：“您不生气么？”
赫连临城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你希望朕生气？”
楼明月赶紧摇头，满脸都写着紧张。
赫连临城没忍住弯唇笑了笑，低声道：“太后在后宫中一手遮天。你今日敢与朕说实话，已经做得很好。”他修长的指在御桌上轻轻敲了敲，“至于太后的所作所为，那不是你的责任，朕还不至于昏聩到迁怒于你。”
楼明月一愣。
她以为赫连临城是个再凶戾残暴不过的人，进宫当日，她所见到的一切更是证实了这一点。可此时此刻，她站在赫连临城的身边，却无端觉得，他其实……并不如传言中所说。
她轻声开口道：“陛下希望臣妾怎么说？”
她楼明月既然曾向他许诺过效忠，就必然不会食言。
赫连临城笑了一下，缓缓道：“如实说。”
楼明月又是一怔，就听他问道：“你方才见到高大人了吧？如何？”
楼明月只犹豫了一瞬：“似乎……举止略有轻率。”
赫连临城哼笑一声：“想说酒囊饭袋就直说。朕可以告诉你，他就是。”
楼明月眨眼：“那您……”为何还要将他派出去？
“朕自有考量。”赫连临城轻轻甩了甩袖，避而不答，只道，“时候也不早了，太后等你怕是也等急了。若她问起，你便如实说便是，可知晓了？”
楼明月连忙点头，躬身退了出去。
果然，她才刚刚出了殿门，太后的贴身宫女登时便跟了上来，半是邀请半是强硬地将她带回了慈宁宫。
太后果然问起，楼明月便按着赫连临城说的，如实说了。太后听完，诧异地一挑眉，问：“当真如此？”
楼明月点头，便见她一下就笑了，心情极好地把她放了回去。
楼明月恭顺地回了自己的殿中，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一觉神清气爽地睡到了第二日一早，刚刚起床梳洗完，赫连临城身边的李公公便过来请了安，说今日宫中有大宴，赫连临城未立皇后，所有嫔妃中她的品阶最高，便召了她一同出席。
楼明月怔了怔，忙问道：“是何宴？”
李公公朝她一笑：“回娘娘，是属国来朝。”
确实是属国来朝。楼明月更衣入殿之后，果然便见偌大的殿中已挤满了人，文武百官齐聚一堂，她悄悄扫了一眼，便见父亲与兄长在人群中偷偷向她招了招手。
楼明月忍不住轻笑了一下，眼中满是柔软笑意，本就温秀妍雅的一张脸更是漂亮得惊人。赫连临城朝她弯了弯唇，招她来坐在了自己的身旁。楼明月乖巧落座，认认真真地端好了宠妃的气度，全程带笑。
酒酣耳热间，藩属国的使者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拱手道：“今日来，特为陛下献上一样奇珍！”
说着便从殿外拉进来了一只被黑布罩着的巨大笼子，抬手一拉，便露出了里头一只伏地的白虎。
楼明月被白虎那巨大的身形吓了一跳，却见那白虎只是伏在笼中，不叫也不动，只懒懒抬头朝上首看了一眼。就这惊鸿一瞥间，她便诧异地发现，这只白虎的眼睛竟是一金一蓝的一对鸳鸯眼，剔透漂亮得像两颗价值连城的宝石。
楼明月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她自小被养在闺中，连生人都很少见，更别说是这般凶悍威武的猛禽了，一时盯着那白虎直看个不停，眼里的好奇藏都藏不住。
白虎也不知是通人性还是如何，竟抬了头，连连看了她好几眼。
使者看她表情，连忙开口道：“禀陛下，这白虎由我国专人饲养，温顺无比，绝不会伤人，甚至能顶蹴鞠，还能钻火圈，灵性无比。”
赫连临城表情淡淡的，他自幼年起便每年都参与围猎，对虎豹之流早已觉稀疏平常，可楼明月一直目不转睛盯着，那眼珠挪都不挪一下的样子实在有趣，他忍不住轻笑一声，低低道：“想看？”
楼明月诧异地转过头：“可以吗？”
赫连临城便抬手，轻笑道：“开笼！”
试着赶紧应是，抬手便将那巨笼的锁取了，刚要将那白虎逗出来。却见白虎突然从笼中起了身，低吼一声，猛地一跃，狠狠将他撞倒在地，随即就这么冲出了笼子，朝着上首的位置直奔而去。
而那路的尽头，正坐着满脸愕然的楼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