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荷宴
秋荷宴
明日便是立秋，天气渐凉，已没了前段日子那般燥热，正适合小聚一番。
林夫人揣摩着众人心思，便找了个秋日荷花儿宴的由头，把大家叫到一起好好聚一聚。
周夫人一直热衷于参加各种宴会，这次被江丞相派下任务，要带着江大小姐出去多见人，那更是像打了鸡血。
拉着芊芊从大夫走就开始唠叨，从服装配饰到言谈举止，连跨门槛先迈哪条腿，抬起的高度都有叮嘱。
芊芊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只想着宴会早日来，应付应付就过去了。
次日一早，江府大门。
车驾三台，从人两列。马车雕栏画栋，挂玉带珠，连带着驾车之人也特地挑的神武英俊的家丁。
为首那驾马车边正立着一位身着宝蓝华服的女子。她头戴金翡翠碧玉蝴蝶宝钗，红玛瑙头簪，挽着飞凤髻，眉眼娇媚，顾盼生姿。
周夫人在这已经站了将近两刻钟，还未见到芊芊的身影，不得已才只得派贴身丫鬟琳儿去瞧瞧。
芊芊确实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昨夜屋中闹蚊子，让她折腾了挺长时间，没睡好起晚了是真的。
更凑巧的是，那蚊子却在她额上左眉处叮了个包，碰巧她又是个随心的。旁的姑娘还会有所顾忌，怕多挠两下落下个疤，放在她身上却没了忌讳。
一清早起床瞧镜子才发现那包竟是被挠破了。
小玉手巧，硬是在她左眉处画了只展翅欲飞的鸟儿，似孔雀又似凤凰，叫别人看了也不能拿着说事，好看是真好看，配着芊芊一张灵动娇俏的小脸，更显得人比花娇。
也就是为此，芊芊忍不住闹起别扭来。
她明明是要随便混一混，这般打扮的娇娇嫩嫩出去参加宴会，不怕别人嚼舌根，她还觉得太过了呢。
不干不干！
芊芊非要让小玉把鸟儿擦了，两人在屋中鼓捣好片刻，等琳儿进了院子，敲了敲门，小玉才把芊芊手里抓着的擦脸帕子夺下来。
琳儿瞧见芊芊的妆容，忍不住愣了，随即笑容满面，一叠声的称赞，又说周夫人已经在门前等了好半天，如果大小姐打扮好了，现在就随着她过去，便可直接启程了。
芊芊听见周夫人三个字，心里就不舒爽。
被小玉见缝插针哄了好半天，才丢开手，不情不愿得出了门。
周夫人原本心里还忐忑，想着若是芊芊不想赴宴，她要怎么哄，哪会想到芊芊竟也有变着法想妆容的这一天。
周夫人心里笃定芊芊是不好意思才故意拖延，等她派人去问，才故意不情不愿得出来。
芊芊是压根没想着要解释。
周夫人心里甚是欣慰，不仅心落了定，连带着脸上的笑容也甜美了几分，携着芊芊上了车，又好一番叮嘱。
芊芊心里还在怄气，她现在恨不得拿帕子把左边脸挡上。
偏偏不单单是周夫人，待得她到了杨尚书府邸，方下了车，就仿佛成了众人的焦点。
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贵女夫人，能被林夫人送了请帖，肯一起聚会的那更是有头有脸，在皇后面前都数得着的。
孟二小姐看着芊芊眼中忍不住滑过一丝嫉妒，嘴角却挂着笑：“那可是江府的大小姐？平日里很是难见，最近倒是多有听闻，我还当是个惯常跳脱的人呢，谁知竟是个美人胚子。”
另一边何大小姐却翻了个白眼，也顾不得掩饰，直接大大咧咧得反驳道：“孟姐姐可是孤陋寡闻了，江府大小姐早有传闻，那是出了名的漂亮，你不常见，可不代表别人没见过。我前个参加佛典时还远远看见了。听闻那时候你同你大姐闹脾气，被孟大人关了禁闭？”
话虽这么说，但她盯着芊芊的目光却是不善。
还有车驾刚刚挺稳当，方从上面下来的郑夫人，一眼就瞧见了站在门前还没进去的周夫人和芊芊，连忙捏着帕子挤过来，嘴上和周夫人套近乎，目光却没闲着，不停得在芊芊身上上下扫荡。
芊芊木着一张脸，礼节性的笑了笑。
郑夫人见她无心应付自己，脸上的笑也不变，话题一转便到了她身上。
周夫人逢人就推销芊芊，当着芊芊的面，把她一通夸，说罢又去扯芊芊的袖子。
说到这个郑夫人，芊芊是认识的，平日里和周夫人交好，两人时有走动，是江丞相手下韩侍中的继夫人。原夫人病了个把月，求医问药身子骨也愈发不行了，郑夫人瞅准了时机，一边说着帮衬丈夫照顾夫人，一边又耍手段把丈夫拉拢到了自己这边来。
算盘打的噼啪响，原夫人果然照着剧本没多长时间就撒手人寰了。
当年小玉还当做故事给芊芊声情并茂的讲过，这让她每每瞧见郑夫人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芊芊最看不惯这种人，自然也没了好脸色，她随口应付了几句，便别开脸不再接话。
周夫人也不强求，几人相携，被侍者引着向杨府里面走去。
林夫人最讲求排场，为了办这个京都里自夏日以来第一场聚会，已经准备了不少时日。
周夫人还当芊芊是赶得巧，熟不知林夫人已经算好了时间，等芊芊能够被领出门，才差人去送的请帖。
不一会大家就已经来齐了，周夫人也带着芊芊入了座。
湖边小亭，通着绵延的廊道，一个一个席位沿湖而设，周夫人的席位就设在右边第二个，紧贴着林夫人。细风吹过湖面，再溜进小亭，气氛恰好。
小姐夫人们聚在一起谈论的事情千篇一律，惯常是什么胭脂水粉，头面首饰等，今儿个众人瞧见芊芊眉上绘着的鸟儿，有人瞧着新鲜，有人瞧着却面露讽刺，更有挑事的，要拿出来阴阳怪气的说上一番。
“这个秋日荷花宴，可不寻常，听说是皇后娘娘授意的呢。”
“林夫人喜欢办宴，往年的秋荷宴也是林夫人牵的头……”
“你没听说最近皇上有意要给皇子选妃吗？这么算上一算，年龄上正相当的，可不就是太子和二皇子了，二皇子才刚十八岁，太子可是在今年年初就加冠了。出宫建府的场地都挑好了，就是跟皇宫隔上一条街的那片。这女主人可不得要好好挑上一挑。”
她们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声音压的低，耐不住离芊芊坐的近，不说字字入耳，她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听见“太子”二字，芊芊便气不打一出来，就说江丞相和周夫人没放下心思，前个皇后娘娘亲自登门，他们便觉得皇后定然是跟她说了什么，是她不想告诉他们。
这次林夫人的宴会，竟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芊芊坐在位子上，看着席面小桌上的果盘点心，连一丝尝一尝的心都没有了。
林夫人果然把话头跟着就迁到了芊芊身上，周夫人乐得搭话，两人一唱一和倒也融洽，芊芊陪着笑脸，只想赶紧把时间熬过去，一会再想个法子早早离开才是。
“芊芊姑娘，瞧着就是个性子文静的，没想到胆子那般大，前些日子娘娘跟我讲起来，我听着都觉得一颗心要跳出来了，”林夫人拿眼睛看芊芊，目光那叫一个温柔，仿佛在看自家媳妇。
若不是芊芊已经知道林夫人膝下两个儿子都已成了亲，她定是要被吓到的。
“快过来，让我瞧瞧，”林夫人笑着对芊芊招招手。
周夫人侧头对着她拼命使眼色，搞定了皇后娘娘，再搞定皇后闺蜜，离太子妃岂不是又进了一步！
大喜事啊！
芊芊可不是这么认为，她被迫无奈站起身，绕过桌面，在林夫人面前见了个礼。还没等起身，林夫人又是一通夸。
这要在平日，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芊芊听着都觉得难为情，但是人家说的那叫一个顺口。
芊芊被她伸手拉到身边，便听见门外传信来说，杨尚书回府取东西，顺道来给众夫人问好。
这边话还没完，便听见了那侍从继续道：“太子殿下也陪着杨尚书一并来了。”
林夫人这秋荷宴位置挑的好，恰就是通往书房的必经之路。
若说不是故意的，芊芊打死也不相信。
她才不想再跟太子碰面了呢！
芊芊掐指算了下时间，眼睛一转便捂着肚子满脸紧张，林夫人看出来了异常，眼神询问。
芊芊面颊一红，摇摇手，小碎步跑到周夫人身边，贴到她耳边小声说：“我想拉大便！”
说是小声，却是让周围人都听了去。
连带着林夫人都用帕子掩住半面脸，想来是憋笑憋的辛苦。
周夫人被她一句话也搅得满面通红，羞也羞死了，小声劝道：“大姑娘家家，说什么呢，芊芊要去就快去，别一会冲撞了殿下。”
芊芊心里乐开了花，别说冲撞，她这一去可万不会再撞见太子了。
她就没打算在短时间内回来。
她还不信了，太子不过一来一回路过这条廊道，他还能来来回回走上个十来遭？
于是芊芊叫上小玉，打听到恭房位置，便快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