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怒之下
盛怒之下
自从那日之后，楼明月每每到养心殿侍奉完皇帝后，转头便被太后请到了寿康宫。
这样的日子让楼明月只觉得每日都像是在刀尖上走着，稍稍不注意就会引来杀身之祸。唯一让她有些值得庆幸的是，赫连临城即使忙于解决朝堂之事似乎也并没有忘记每日交代她怎么样向太后禀报的内容。
这让她轻松了许多，这么一来二去的，看得多了，听得多了，也揣摩出了如今朝堂上的局势了。不过后宫不可涉政，这点儿她是时时刻刻谨记在心，即使看命背了几分，也不敢妄加断言些什么。再加上往日时时都听父亲和兄长提及朝堂之时，两个人的脸上漠不都是谨慎小心。想来这朝政每日都瞬息万变着。
如此一来她就更加不敢多加揣测了。
正想着，时辰也到了，赫连临城这个时间点也已经下朝了。
楼明月想着，便像往日一样，带着青舒和琉月两个丫头一同前往养心殿。
刚刚走进，便听到了从殿内传出来的动静。
先是一盏茶杯被摔碎的声音，再接着便是奏章摔在地上，还伴随着隐隐约约的怒骂声，还未踏入从这个动静便已经知晓殿内的气氛场景该是多么的凝重了。
她还未碰见这样的情况，当即便有些踌躇了起来，不知道她如今是进去还是不进。想着赫连临城盛怒的模样，她不禁有些瑟缩。到底还是一个未曾经历过风雨，被父兄娇养在深闺的女子，遇到这样的情况难免还是会心生恐惧之意。
就在她踌躇之间，李公公灰头土脸地带着几个大人从殿内走了出来。那机构大人楼明月看着还是眼熟的，最近这段日子里频频能在养心殿内看见他们，不过今日他们脸上的神色同率先出来的李公公一般，低垂着头，垂头丧气的模样。
那几个大人倒是并没有注意到现在殿旁踌躇的她，纷纷向李公公挥了挥手，便转身离开了，看着他们的样子似乎是有些匆忙和慌乱。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出了什么样子的事情能让他们露出这样的神情来。
而李公公目送着那几位大人的眼神一转便看到了站在殿外的她。
不知道为何，她感觉，李公公在看到她的时候，似乎原本灰暗的眼睛亮了亮。不等她反应，那李公公便走到了她跟前，脸上的表情一扫之前的灰暗，带着几分欣喜和期待。
“惠妃娘娘，您来了。”李公公腆着笑脸对楼明月道。
听着李公公这么说，楼明月只得是点了点头，她眼神看了看殿内。殿门虽然此时是敞开着，但是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也仅仅只能是看到放在殿中的描摹着九龙戏珠的屏风，并不能看清如今殿内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不过从刚刚来看，这才不过片刻，皇上的气定然还未消退。
想到这里她不由的带上了一点儿惧意。
一旁的李公公是个顶会察言观色之人，她的这点儿惧色自然是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眼下皇上正因为江南商贾之乱气着，谁也不敢上前。不过除了眼前的这位惠妃娘娘，他在皇上身边这么久，当然是能看的出皇上对于这个惠妃娘娘是有多么特别。
就不说其他就冲着一听到惠妃娘娘被太后娘娘处罚这个消息之后，便立马让他亲自跑一趟将人带到面前来的这件事情，就足已经看的出来，这位惠妃娘娘对于皇上是一个多么特别的存在了。
毕竟，这后宫佳丽三千，皇上临朝之后便再也没有多顾问后宫之人，后宫的人数凋零的可怜。也不是没有人动过这方面的脑袋，但是必须皇上妈喜怒无常的脾气，谁也没有敢提及此事。
原本之前太后塞给皇上那三个美人，皇上还直接让人给打死了。如此一来，就更加没有什么人了。
惠妃娘娘虽然也是太后送来的人，但是看的出来，惠妃娘娘并不是那两面三刀的人，想来这或许也是皇上看重的原因。
“惠妃娘娘，皇上正等着您呢。还请您快些移步进殿。”李公公笑着道，一边说着，一边躬身侧手请楼明月进去。
这下子让楼明月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了，倘若是说了，反倒是她的过错。
她只是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提着糕点进入这空荡荡的养心殿内。
这养心殿不能让外人进入，她的两位丫鬟也只能是就在殿外等候着。
今日她带的糕点依旧是马蹄糕，跟随着李公公向内走去，低头便能看到破碎的茶杯，散乱在地上的奏章，想来还未来得及收拾。
看到这些楼明月不由地将头低的更深了，丝毫不敢抬头看坐在桌子前的男人。
“皇上，惠妃娘娘来了。”李公公率先道。
原本寂静低沉的养心殿瞬间被李公公这句话给打破了。
楼明月只感觉一道灼热的目光看向了她，她当即便提着食盒，跪在地上向坐在高位上的男人行礼，道：“臣妾向皇上请安。”
“嗯。”男人的声音低沉，但是也没有听出含着怒意。
想着或许气已经消了大半，想到这里楼明月不由地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没有等她这一口气完全的松懈下来，男人接着来的一句话让她顿时有些惊慌了起来。
“朕让你不用行礼怎么没有印象？”
她刚刚站立起的身姿瞬间都回到了地上。
“回……皇上，臣妾认为……礼术不可废……这让旁人知晓……定会引起非议”楼明月吞吞吐吐的解释道。
“非议？谁敢非议朕！”赫连临城反问道，似乎有些不大高兴，语气里带着一丝咄咄逼人的意味在里面。
李公公在一旁听着，当真是有些心惊肉跳，想着他便立马站出来解释道：“皇上，惠妃娘娘她这也是为您着想啊。”
“嗯？”
“皇上是明君，一言一行皆在百姓眼中，皇上您心疼惠妃娘娘好是好，但是这行君臣之礼乃是世人皆从遵从的，倘若皇上允许惠妃娘娘不行礼，反倒是有违君臣之礼，这于有损皇上您的威严，再者这对惠妃娘娘来说也不好。”李公公道。
赫连临城听着这话，转而又将目光放在了楼明月的身上，他追问道：“惠妃，你是这个意思吗？”
楼明月一听，当即便点了点头，慌忙地解释道：“臣妾……是这个意思，只是臣妾嘴笨……不能同李公公这般……”
赫连临城听着眼前这个小女人这句话，心中的不满和怒气莫名地便消退了大半。
“起来。”赫连临城对楼明月道，他看了看楼明月手中的食盒，眼神闪过了一道暗光。
“李进海，命人将这里收拾一下。”赫连临城指挥道。
李公公便立马领命下去，吩咐了几个宫人进来。那些宫人们手脚麻利，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地上便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模样，分毫看不出来刚刚的痕迹。
李公公看着这个样子，便聪明地选择将人都带了下去，将空间留给了殿中的二人。
待人都走了之后，赫连临城这才放下了手中的朱笔，抬头看向了站在身侧安静专心磨墨的楼明月。
今日的她也是同往常一般素雅，似乎她并不怎么爱穿着什么鲜艳的衣衫，就连脸上都是素面朝天，干净清爽的不似之前那些女子。这样反而看上去感觉舒服。
一张温婉素净的小脸，白嫩光洁，肤如凝脂，细眉弯弯，琼鼻菱唇。此时她正专心与研磨，双眸看向手中的砚盘，小扇子似的睫毛低垂着，投下了一片阴影。气质温婉柔顺，看上去软乎乎的，十分好欺负的模样。
这让赫连临城不由地响起了楼明枫，楼家嫡子，也就是这个小丫头的兄长托他之时所言……
“皇上，微臣叩请皇上善待微臣的亲妹，她自小乖顺，被娇养在深闺之中，天性天真烂漫，有许多不得当之处还请陛下您能海涵，后宫多凶险，还望陛下能护得一时周全。就看在楼家和微臣父亲的面前，微臣恳求陛下。”
……
那楼明枫说的句句真切。他当时想着这楼家到底也是暗中助他一臂之力的家族，这楼明枫更是在幼时作为他的伴读，想着这里他便就应了下来。
他根本就不相信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会有像楼明枫所言的那样的女子。一直到他亲眼见到了被太后带过来的楼明月。
那个时候，他才明白楼明枫果然所言不虚。
看着楼明月那幅胆怯害怕却又在为着自己家族，为着自己的父兄据理力争的样子，赫连临城觉得有趣。
想着试探一下这个丫头，没有想到看上去这娇娇弱弱，看上去十分害怕他的小丫头竟然会这么相信他，竟然会选择站在他的身边。
若说他心里没有一点儿波澜，信肯定是没有的。
尤其是看到这样真诚干净的信任之时，他突然觉得有这么一个人陪在自己身边也挺好的。
他想保住她，想让她衣食无忧地在这后宫生存下去，想让她继续这样天真烂漫，想让她永远保持着这份对于他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