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小卿请另嫁

薛小卿请另嫁

他叫的“小花”,应该是小爷爷花花郎。而这世间上,能如此称呼神探花花郎的人,大概只有那玉隐仙妪的关门弟子言多失了。薛卿冷哼,真是冤家路窄,没寻到神秘人,倒是撞上他了。十四年不见,他除了个子长高了,相貌还是那般孩子气。

言多失死命地推开利戎桎梏他的那只手,奈何他不会武功,又长得瘦弱,根本撼动不了利戎分毫,言多失气急扭头吼道:“小花你……咦?你不是小花。那你干嘛穿得跟他那么像?学他呀?可惜你没他好看。不过你也别灰心,长得丑至少还能辟邪。”

这小鬼……利戎啼笑皆非,这般小气。薛卿柳叶微蹙,越发肯定:必定是言多失了,一如既往的小气……嘴贱。

那言多失犹在喋喋不休,利戎不禁怀疑起自己的判断力,如此孩童气之人真的会是神秘人?玉匣子如斯至宝,若真由这小鬼保管,岂不……利戎转念一想:难道理同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越看似不可靠之人越能委以重任?

“哎哎你看什么看?妒忌我比你俊?你就是看死我,也还是丑八怪一个……”言多失被利戎锐利的视线瞧得有些毛骨悚然,面上气急败坏掩饰内心的不自在。薛卿摇摇头,实在想不透灵隐仙妪这误遗人间的仙人,怎会偏偏看中市侩小器的言多失继承寂隐一脉。简直匪夷所思!

“言多失,多年不见,你这性子倒是一成不变。”

利戎挑眉:倒看不出这小鬼来头这么大,竟然是玉隐仙妪的关门弟子!

薛卿一开口,言多失这才发现踪迹败露,薛卿竟已认出他来,瞬间焉了下来:“我早该猜到定是薛小卿你让这丑八怪扮成小花引我上钩的……”

他倒也不笨,利戎腹诽,不过这小鬼一口一声“丑八怪”,未免冤枉了他,好歹他利戎在芝兰城也算风靡不少美人枕的姑娘,怎么到了这小子嘴里竟然这般不堪了。利戎失笑:果然是惯坏了的小孩子,真是小气至极。

“论资排辈你尚且年幼小爷爷五岁,一口一个小花,礼数全无,

你倒是不怕污了仙妪盛名。”

利戎瞠目结舌:这小鬼竟然已二十又一,真是……驻颜有术,青春常在。

言多失冷哼,“多年未见,你也还是那么古板无趣,幸好我拒婚于你,否则下半辈子可要生不如死咯。”

被言多失当着第三人这般羞辱,薛卿杏眸圆睁,气得咬牙切齿:“休得胡说八道!”那桩婚事实非她所愿,不过是长辈们戏谑之言,她也从未当真,一切皆是言多失庸人自扰罢了,他耿耿于怀多年,到现在还在迁怒于她。

“婚事并不属实,薛卿亦从未放在心上,何来拒婚一说。”

言多失见薛卿言词切切,便信了三分,“那为何我师父总说你是要嫁于我的……”师父乃仙妪,她之箴言几乎是天理了。

仙妪果真如此告知言多失?薛卿猜不透其用意。然以言多失这毛躁不省心的性子,或许是他自己理解错了也未可知。

“总之,薛卿从无嫁你之意。”薛卿不经意间瞥见利戎正用玩味的眼神打量她与言多失,蓦地又红了脸,故意高声斥道:“言多失,倒是你,为了这等误会竟将我薛家藏于朝廷之事公之于众,害我薛家众人处境艰险,你做出这种事,可曾内疚半分。”

“不内疚!”言多失抠抠鼻翼上不存在的痒痒,回答得干脆爽快。薛卿微怔,利戎失笑。尴尬间又听那言多失继续解释道:“此乃

师父授意之举。”

这回薛卿利戎双双目瞪口呆,玉隐仙妪行事,果真是匪夷所思!

“师父命我将薛家行迹昭告天下,我也是不明白得紧,然师父之命我是不得不从的。正如此番,她老人家又命我在这花间坊苦守数日就为了等你来……”

“你就是那神秘人?”

“你就是那神秘人?”

薛卿利戎异口同声,心中又是不约而同想着:玉隐仙妪其人,真是匪夷所思至极!

满意地看到她二人露出“晴天霹雳”神色,言多失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皓齿:“正是在下!”

起初,言多失确有些不满,让生性喜爱自由的他终日苦守此处,除了洗澡便是洗澡,皮都不知泡脱了多少层薛卿才姗姗而来。因而昨日见到她,他才故意不现身,甚至坏心地将她撞进南池,盼她当众出丑。哪知她有高人相助……今日本欲再出一招,谁知却看到“花花郎”出现在此,言多失毕竟理亏在先,无颜面对向来严肃老成的小花,正要逃之夭夭,却发生了后来被利戎擒拿之事。

言多失随薛卿利戎回了如意客栈时,小游正百无聊赖地玩着和武姬从集市上寻来的小玩意,此刻新奇劲儿已过,小游瞧着这面人越发不好看了,方才明明觉得像花花郎那样的翩翩公子,这会儿被她捏得有些变形了,怎么看怎么像没长开的少年郎……小游这么琢磨着,就看到和面人长得三分相似的少年郎从自个儿身前略过。

虽说他自豪自己驻颜有术,但是总被女孩子赤条条上下打量,言多失真的有些吃不消,尤其这位姑娘眼神里不仅没有其他姑娘的艳羡,还夹杂了满满的惋惜和些许的嫌弃?

“看什么看,臭丫头!”

冷不丁地听到言多失暴怒的声音,小游吓了一跳,这明显是成年男子的嗓子啊。这人长得怪不说,还如此无礼于她,小游怒极反笑,以唇相讥:“看你呀!畸形男。”

嗬!向来只有言多失嘴里不饶人的,今日竟遇到对手了。言多失挽起衣袖,眼看着就要和小游对骂起来……薛卿虽多年未见言多失,却是十分了解他那心胸狭隘有架必吵的性子,不管小游嘴巴多厉害,只要他言多失没赢,这架便不会吵完。

薛卿焦虑地凝了利戎一眼,利戎心领神会,提小鸡似的将暴怒的言多失与奉陪到底的小游隔开来。一旁在侧的武姬见此情景,心下好生奇怪。这种事小姐从来都是让她去做的,什么时候起利公子竟然和小姐有了如此默契?这一趟出行花间坊,两人关系大进不少。

“小游姑娘,”利戎嘴里问着小游,眼睛却是看向不能武的言多失的,“你那招三步之内取人性命的招式叫什么来着?我听武姬姑娘说过,整个江湖上受得住那招的英雄豪杰也是屈指可数的。”

什么?三步之内取人性命?这个臭丫头有这么厉害?言多失怀疑地审视起小游,待看到她腰间别了一把镶珠嵌玉的匕首时神色变得有些胆怯,不由自主悄悄退了几步……应该在三步之外了吧?

小游原本还在纳闷,自己何曾有过如此厉害的招式,待见那嘴贱至极的少年突然缄默不语神情慌乱后,高深莫测地笑了起来。

“哦,那招啊。那招叫收贱式……”专门收拾嘴贱之人!

言多失尖着耳朵偷听……收剑式?听起来是挺高深的……收剑大概意味着人既已灭,剑可回鞘吧?背脊上渗出一层虚汗,言多失暗叹:幸好没有打起来,不然怎么是这臭丫头的对手!

众人瞧着言多失被蒙了犹不自知,个个忍俊不禁,又不得不强忍笑意,尤其是小游,肩膀都要笑抽了,若不是薛卿虚扶了她一把,恐怕已乐得笑弯了腰。小游正要对薛卿笑,便看见她眼里一闪而过的疑惑……小游顿时沉默起来,不知为何,她又瞧见了卿姐姐眼里的……戒备?

是夜,虽寻到了神秘人,薛卿却辗转难眠。忧思太甚,连武姬都被惊动了。武姬轻叩门扉,薛卿听到她的声音,起身穿好衣,掌了灯。

“小姐,你有心事?”武姬住在薛卿隔壁,她练武之人耳力非凡,薛卿每一次翻身她都听得一清二楚。找到了言多失就等于找到了几弼山,已是成功了一半,小姐为何仍旧愁眉不展?

推开小轩窗,屋外皓月当空,照得大地一片亮堂堂。然薛卿心里,却有一处地方看不真切。

“武姬,你觉得小游妹妹如何?”

如此问题果真是没头又没尾,武姬听得糊里糊涂。

“娇俏可爱,活泼热情。”

闻言,薛卿总算转过身来,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武姬被这一本正经的视线直直看着,竟也无端多了些忐忑。

“我并非过问她的长相和个性,我是问你觉得她这个人怎么样?”

这解释倒不如不解释,武姬听着越发不明就里。

“小游姑娘大胆冲动,虽有时手段强硬了些,却也……”薛卿摆摆手,终究还是道出了心中的疑虑,“小游妹妹多次救我于危难,这点我甚是感激,对她也非常信任。不过昨日……”

薛卿想起昨日离开利戎寝间时绣花布鞋下那粒硬物……一颗新鲜的粘了皮的樱桃核。吃樱桃去皮之人,薛卿十九载来只见过小游一人这么做过。若她估计得没错,小游应该躲于不远处偷听她与利戎谈话,若不是这粒樱桃核露出了马脚,薛卿根本不会怀疑到小游头上。

倒不是薛卿和利戎所谈内容有多神秘,若小游执意要知道,薛卿定不会欺瞒于她。怪就怪在以小游心直口快的性子竟然会听壁脚……踏入江湖这些日子,薛卿已非当日华鼎薛小姐,实在很难不去怀疑小游究竟有何不纯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