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长恨水长东

人生长恨水长东

少帝与众人皆已逐渐远去,凤鸣山恢复了原有的宁静,只有本该受众人仰望的双生将领卸去戎装,换上粗衣麻布,沿着崎岖的山路,来到了护国寺。而皇甫谨言却如打了胜仗的将军一般,在军士的簇拥下回了怀安城。

“刚刚多亏你,拦住了我,不然,现在也不可能如此安稳地来探望母亲。”皇甫慎行看着青儿,平静地说着。

青儿的脸颊竟在不经意间红了,只是皇甫慎行一心赶路,全然没发觉。

“少爷,希望你不要再为老爷而难过,你还有夫人怜惜疼爱你啊。”青儿看着皇甫慎行的背影,想着,被没来得及表达出来,已经到了护国寺的偏院。

庭院里诵经声与法器的敲击声渐行渐明晰,让浮躁的人心归于怕平静。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静室内,有一女尼,身着海青,脸上有几道极难看的疤痕,跪在佛像前,潜心念经,时不时敲响法器,诵经似乎是她唯一的追求。

“母亲!”皇甫慎行再也忍不住了,推开静室的木门,喊了起来。

女尼看到推门而入的皇甫慎行喜极而泣,不忘跪地叩头谢恩“感恩观世音菩萨保佑我儿平安归来!”然后才站起来与亲儿相拥。

“儿啊,你清瘦了,让娘好好看看你。”女尼皱巴巴的双手在皇甫慎行的脸上摸来摸去,似乎要把自己的儿子深深刻在自己的脑海里。毕竟她和儿子相处的时间实在太少了。

“答应娘,以后不要再深入险境,娘寝食难安。娘不奢望你建功立业,封侯拜相,只要你衣食无忧,平平安安即可。”良久,女尼才开口。

“娘,儿子有朝一日一定要接你回府,共享天伦之乐。”这是皇甫慎行从小大的的愿望,这也是他冲锋陷阵的动力。

“晨钟暮鼓,青灯古佛,对于娘而言,是福分。娘本贱籍,本就一生为奴为婢,诞下你就得以皈依我佛,粗茶淡饭,又算得了什么呢?如今皇上开恩,佛祖保佑,娘都不需要挑水砍柴,潜心向佛即可,娘已无欲无求,不必再为娘去以身犯险了。”女尼依旧坚持。

“儿子本来九战九捷,收复东南九郡,皇上有意破格提升儿子为镇南大将军,可,父……大人他,竟然公然抗旨,让皇甫谨言享受儿子的战绩,儿子不服!”皇甫慎行咬牙切齿地向母亲哭诉,说到底,他只不过是个还未及冠的毛头小伙,居然不愿意再喊皇甫承“父亲”而是和往常一样喊“大人”。

慧莲师太俗名清莲,本是当朝长公主的陪嫁宫女,因趁着长公主有孕在身,而爬上驸马爷之卧榻,让长公主伤心欲绝,驸马爷名誉扫地,而饱受非议,看尽人世悲凉,却在柴房之中产下了一名男婴。终因长公主宅心仁厚,将男婴养在自己名下,又让清莲去护国寺出家为自己祈福,也有传出家是长公主有意为清莲洗去背主的罪孽,以免将来堕入无间地狱。

一晃眼,清莲已青灯古佛了十八年,每日晨昏定省,诵经念佛,世间再无娇俏的清莲姑娘,只护国寺多了慧莲师罢了。

“儿啊,佛说发上等愿,结中等缘,享下等福,人生便了无遗憾。如若长公主与老爷念及你的功劳,为你觅一段良缘,母亲此生就再无牵挂了。”慧莲师太把心底的悲愤隐藏的滴水不漏,似乎儿子撕心裂肺的哭诉她一句也没听到,只是憧憬着孩子的未来,只担心自己的孩儿孤独终老。

“娘,儿子如今寄人篱下,身不由己,实在无心成家立室,唯恐妻儿如儿子一般一生不可自决。”慧莲师太听到儿子此番言语,不仅悲从中来,眼泪夺眶而出。

“母亲莫急,儿子矢志为皇上收复南朝疆土,以报知遇之恩。他日儿子若成家立室,必迎回母亲,让母亲弄孙为乐,颐养天年。”皇甫慎行赶紧为母亲拭去泪痕。

“儿啊,凡事莫勉强,母亲如今无比自在,唯独放心不下你,别去择高处立,高处不胜寒,但求寻得平处住,心向宽处行,万事望以母为念即可,莫为难自己。”母子二人均破涕为笑,可内心都是无比悲凉。

屋内母子情深,可屋外还站着一个连自己父母都没见过一面的可怜人,更是无比悲伤。

在乱世中,百姓命如草芥,还有易子而食的传闻,她是女儿身,不能传宗接代,不能光耀门楣,还是个哑巴,被父母遗弃也是人之常情。

她自始至终都认为自己是被家人遗弃,从没想过自己父母已在连年兵祸中丧生,可能下意识中她还希望某日能与自己父母重聚,毕竟自己肩膀上有块红色胎记,非常好认。可是,她不知道自己出生后没被父母仔细打量就被遗弃了。

漠北,奉天殿议事厅。

“耶律济世,你枉称漠北“杀神”,东南九郡一郡不保,明明能炸毁漠兰城,居然下令燕云十六骑撤退,你什么意思?”漠北王严令斥责之余,手中茶杯朝耶律济世砸去,茶杯稀碎,伴着滚烫的茶水耶律济世左额血流如注,然而,铮铮铁汉纹丝不动。

“来人,把这胆小鬼拖下去,重责五十,我耶律宏天没你这种孬种儿子!”话音刚落,两位壮汉已上前来架起耶律济世。

“住手,我耶律济世不畏惧这区区五十棍,无需押解。受杖前,臣有话要说。”

“大王,左贤王兵败也是不容争辩的事实,无需听他多言。”继妃高氏坐在耶律宏天右边,不停地挑拨,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漠北王大怒与继妃脱不了干系。

“大王,左贤王兵败是事实,但是东南九郡向来由高钰成,高钰业两兄弟把守,两位将军守城不力,不顾十二位守城将领生死,苟且逃生。左贤王临危受命,无奈大势已去,损失五百铁骑,保存漠北大军实力,实属不易。”

“不敢居功,但求大王听完罪臣所言!”耶律济世打断了石将军所言,唯恐这个莽夫在朝堂上把高氏一族得罪殆尽。

“好,本王就听完再罚!”耶律宏天已是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