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南境双绝

第八章 南境双绝

前方便是“隐落亭”了,像个少女似的,静静地立在那小山坡上,四片亭檐向上飞起,下方的四根柱子挺然入眼,各以东、南、西、北方向以小篆刻着“隐落亭”几个字,亭中,四个圆形石凳将一方石桌围了起来,瑾姨的浅绿群子随轻风微微飘着,走近了些,我抬手,身后的问音和思悦不再跟上,转身背对着“隐落亭”。

“瑾姨,怎么没看到君叔叔?”我很是期盼,但只见瑾姨,方圆视线所及之处,并未见君叔叔的踪迹,推测瑾姨是一人来此的,不免有些担忧。

“坐吧,不用担心,瑾姨虽十八年未入这江湖,但普通宵小不敢放肆。”瑾姨一脸自信的样子。

“可......”我想起在魔域的日子里,虽跟着瑾姨学习许多奇怪的技能,虽说叔叔与瑾姨舞剑,却不曾见瑾姨真正动过武,我还一直觉得,瑾姨该是只会些许防身术。

“嗡......”忽见瑾姨摘叶杀虫,能感觉出瑾姨身上竟有一丝杀气,我着实有些惊讶。

“会武之人,脚步轻盈,若是轻功达到八段,便能做到踏雪无痕,即使隐藏功力,却也隐藏不了周身防备与挑战的胆气,我的脚步,与平常不习武的那些娘子们并无二致,没想过我也会存如此杀气吧!”瑾姨为我解惑。

我略微点头。

“你出生的这十七年,我未在你眼前真正出过手,你自然是不知的,自入魔域,如今已快十八年了,与姐姐也是极少见到,算来也只有三次。第一次是到魔域后,我知道姐姐怀了你的那天,第二次见姐姐,还是你在紫华宫连睡三日不醒的那次,第三次,便是昨日了。”瑾姨脸上的惋惜让我不明所以。

瑾姨接着说:“无忧,你,是姐姐的生命之气,若不是你,恐怕,我早已失去姐姐了,所以,答应瑾姨,今后,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境,你都一定要活着,万不可让姐姐独自一人!”说着,瑾姨抓着我的手,握得极为用力。

“嗯,我知道了,瑾姨,你放心吧。”我赶紧点头。

“好,你记住今日答应瑾姨的话。”瑾姨这才放心了些。

瑾姨握了握我的手,继续道,“我见到这块玉,恰是在魔域第一次见到姐姐,自打进入魔域,我每日都想见姐姐一面,可每次你洛月姑姑都回复说,姐姐身体不适,连续几日,皆是如此,我担忧着姐姐,拜托你君叔叔陪我一同找圣主,圣主却说姐姐一切安好,你君叔叔也说,他每日见圣主,确确实实看到姐姐安然,我便放心了些,只要姐姐无事,见或不见,本也无甚重要。”我心知,瑾姨这么说,其实也是自我宽慰了。

瑾姨眼神有些飘得更远了,眼里又增添了几分忧伤与疑惑:“一月后的第三天酉时两刻,我正在青龙殿与你君叔叔比剑,姐姐却来了,姐姐是独自一人来的,罩着斗篷,手里紧紧握着‘落雨’剑,非生死之际,姐姐的‘落雨’剑是轻易不出的,你君叔叔知晓定然是有要事,亲自在青龙殿外守着,可姐姐却只对我说了几句话便走了。”瑾姨脸上愁容更甚,又道,“姐姐说,她本决定自戕,但是发现已怀有身孕,想要把孩子生下来。”

“自戕?”我被吓到了。

“是的,无忧,其实,是我对不起姐姐,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姐姐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瑾姨脸色及其难看,自责不已。

“那时,北城燕洛响彻北境,在南境也是有些名气。燕洛,说的是泾河以北的北城燕家公子燕牧寒,与洛家小姐洛幽鸾。燕家以军武立本,燕氏数辈皆是国之栋梁,到了燕牧寒这一脉,燕家子孙于疆场之上活着回来的,只有他了,也就是我哥哥!“瑾姨眼里的哀伤,又如何隐藏得了。

“瑾姨!”这次,轮到我来握紧瑾姨的手了。

瑾姨该是不想惹得我心里难受,强带些笑,“哥哥自是文武双全,年纪轻轻就已被封一方王侯。洛家则是经商起家,几辈人的财富累积,不说富可敌国,但与燕家联合,于北城一立,即使皇家也要忌惮三分。洛家独女洛幽鸾容貌绝艳,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北境男儿无一不想一睹芳容。”

“也是,我就知道,以娘亲的姿容,那肯定是冠绝天下!”我心里自然有些骄傲的。

瑾姨抿了抿嘴唇,仿佛开口说话有些艰难,可还是说了:“祖父、爹爹与燕将军同朝为将,那场与北方的突厥之战异常惨烈,我爹爹及多名随将无一生还,留下了我和娘亲,娘亲闻得爹爹死讯,也随之而去!”

瑾姨眺向远方,我知道,无论时间流逝多少,曾经的伤痛不会消失,有时,反而会更加刻骨。

瑾姨起身,站在了亭柱旁,微微倚靠着,嵌了嵌嘴角,回忆着:“祖父常年领兵,故于任上时,我才六岁,燕老将军可怜我,将我收作义女,祖父一去,达奚一府,名存实亡,只我一人,流淌着达奚一族的血,后来为了避免入宫,我改姓为燕,故而,姐姐,哥哥与我,少时便相识了。自小我便知道,哥哥对姐姐情有独钟,姐姐也说过,她只愿与哥哥一生一世一双人。燕将军将我视如己出,哥哥,教我练字,习武,所以我常常跟在哥哥的后面。“

世间之事,总是变化无常,神秘的,便是永远也不知下一刻,会有什么样意外发生。

瑾姨握着剑的玉手,关节分明,“十八年前,燕洛两家早就定下婚约,北城子民无不高兴,看到哥哥与姐姐这对人间绝配,我自然也很想如姐姐那般,能找到一位相知相爱之人共守一生。而彼时,南境双绝的名声也是越发响亮,也就是大圣主和你君叔叔,大圣主使《绝风刀》,你君叔叔善用《无古剑》,仅仅用了两年,接连挑战江湖十大高手,不曾落败,到“君城”拜访之人络绎不绝,甚至有许多江湖有名之人以君城为家,后又不到两年时间,君城的实力之大,足以堪称一方之主,追随南境双绝的人也就更多了!

我看着瑾姨侧脸,微微靠后些站着,只见瑾姨一滴清泪滑下,我呆愣了,之听瑾姨说道:“我一时生了好奇之心,便偷偷邀请姐姐到了南境......”

原来,十八年前......

瑾姨与娘亲到了南境后,终究还是少不更事,那时的君城已是龙蛇混杂,而娘亲和瑾姨虽说会些功夫,但毕竟在北城被保护得不差,自是少了些江湖经验,即使做些装扮也挡不住自身的风华,怎会不引人注意呢,娘亲爱琴,瑾姨又不是个坐得住的。

两人到了“玉华楼”听曲。

“接下来的,是咱‘玉华楼’头牌,紫晴姑娘!”老妈妈扯着大嗓门卖劲儿喊道。随后,一女子抱着一琴上了台来,嫣然一笑,略微点头,身姿委实不错得很,准备弹琴。

一曲未罢,瑾姨得意洋洋地与娘亲说:“姐姐,人人都说这南境了不起,可这玉华楼的什么曲子,也不怎么样嘛,与你的《烟雨》一比,哪怕只是半曲,这就不该拿出来。”

娘亲刚要阻止,却没料到,一直对玉华楼的“紫晴”姑娘另眼相看的“湛筱”把这话听得入了耳,吼道:“你说什么?”

瑾姨虽说不是燕家嫡女,但毕竟是将军带回来教导多年,瑾姨虽然有些调皮,也会惹得燕老将军有时不快,但又有哥哥相护,燕府又一贯实行松严相济,瑾姨不免有些小姐脾气,便站起来:“我说,这曲子一般!”

这南境的江湖人大多以入“君城”为目的而来,湛筱亦是,只是来到玉华楼,见到紫晴姑娘,便在这玉华楼多盘桓了数日。

湛筱哪容得人说半句“紫晴”的不是,“你竟敢说‘紫晴’的曲子一般?”说着提起桌旁的剑,气势汹汹地想要拔剑。

娘亲见状,理理背上的琴,赶紧劝瑾姨:“阿锦,算了。”准备拿起桌上的剑,拉着瑾姨准备离开。

湛筱上前挡住去路,“什么算了?”

瑾姨一怒:“姐姐,你看我好好收拾收拾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于是,两人都拨出手中的剑,打了起来。

几十招过后,湛筱有些吃力,但却还未落败,于是剑风发狠,杀意显于剑间,瑾姨便决定使出《无名》。

瑾姨一个周身翻转,双手向前,向着湛筱直刺而去,这是无名第五式,直肠刺,看似简单,可力道非凡,哥哥曾用它于乱军之中取敌首,因为要求必须一击而中,哥哥甚少使用。瑾姨快到得湛筱跟前,霎时,见横出一束剑光,瑾姨便偏了些力,“噹”,不是湛筱,而是一灰衣男子,他没料到瑾姨刺出的剑于空中偏斜,手中的剑便靠瑾姨的颈间而斜去,千钧一发间,他赶紧震断手中的剑,而瑾姨的剑随即入了他的胸口。

“二弟!”一人大喊。

周遭人一片哗然,瑾姨一下子呆了,手中的剑在颤抖着,她没用尽全力,这才能在刺出的过程中放偏方向,少些力,她只想给湛筱一个教训,却没想到会这样。

那人也不可置信地看着瑾姨,张着嘴要说什么却说不出,随着伸出的手跟着身体向着地倒去,血染红了衣襟,娘亲手中的剑也掉了,去扶那人,然,方才大喊‘二弟’的那人快了一步,接住倒下的灰衣男子,说:“快!方伯!快!”

这时,一个老者从背后钻出,手忙脚乱地往随身携带的木箱中乱摸一气,一些小瓷瓶碰得叮叮当当作响,见他抓得一绿色小瓶,对地上跪着怀抱灰衣男子的人说:“快,解开带子,露出剑口,先止血。”

“嘶......”那人直接将衣服扯开,老者赶紧倒上白色的粉末,手中不知何时多了包扎的布来,连带着药粉立马堵住冒血的剑口,接连用了几个布团子,那人的胸口的血才没再增多。瑾姨总算镇定下来了,愧疚不已,赶紧道歉:“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地上的人一身玄衣,小心地将人扶正,这时,才吩咐两人上前照顾。那人转身,眼含杀意,地上的人嘴唇煞白,只说:“哥,不......”便晕过去了。

玄衣人忍住怒气:“回去再说!”

这次,老者对背后的几人说:“赶紧,去找靠椅,不要轿子!”

“是!”几人齐声应着,看来是随行手下。

老者补充道:“多拿几个软枕!”

几人应命火速出了门去。

玄衣人脸色严肃,极是愤怒。

娘亲赶紧说:“公子,是我这位妹妹鲁莽,烦请公子见谅,我妹妹无意伤令弟,若需要什么我们姐妹做些什么,我与妹妹义不容辞,万请公子原谅。”

那人这才消了些许气,说道:“君弈无事,你们再行离开。”

这意思,便是方才被称作君弈的人若有闪失,怕是不会善罢干休了。

“君弈”一名被眼前人提起,娘亲与瑾姨这才想到,南境双绝,瑾姨说:“姐姐,此次是真的惹祸了。”

“还请两位到我君家暂住。”这口气,让人不舒服,可娘亲和与瑾姨自知理亏,只得遵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