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的信
小和尚的信
芊芊一离了众人，便长长出了一口气，步子也放慢了些许，倒真有点游山玩水的劲儿来。
小玉一脸惆怅，见自家小姐不紧不慢，反倒忍不住催道：“小姐，快点，兴许太子殿下脚程慢，咱们一来一回还能赶上机会。万一太子殿下被别的姑娘小姐迷了去，小姐多亏啊！”
芊芊心说小玉真是不理解她的心，她要躲还来不及，嘴上却说道：“小玉你不了解，越是这样，那种场合越不能待着！那么多女人争一个男人，只会让男人觉得烦躁的很，才不会开心呢！”
小玉一想觉得是这么个道理，不禁佩服起自家小姐来。
芊芊嘴上敷衍：“话本上都这么写呢！平日里你跟我在一起也没少看！得亏我觉得你是个聪明的小丫头！”
小玉撅着嘴跟芊芊撒娇，两人说说笑笑，打打闹闹，沿着廊道跑出好远。
却不知这一番灵动的风景早被湖对面的男人看了个正着。
那人穿着一身明黄色直缀，看着芊芊的目光中带着兴味。
杨尚书还在说话，见太子已经被别的吸引去了注意，也顺着望过去，“哦，那个就是江丞相家的独女，芊芊。”
“江芊芊啊。”太子颔首，笑着应下，等侍者来报，夫人请他和杨尚书过去。
太子才抬脚向里走去。
杨尚书摸不清太子的想法，也不便多言，只得跟在太子半步之后，亦步亦趋。
芊芊跑离了小湖，花香却愈发浓郁了，她深吸一口气，只想着大笑一声，这种感觉可比拘在家里开心多了。
她刚想顺着香味向前走去，却被小玉拉住了。
“小姐，我们不能再往前面走了。这里是杨尚书的府邸，我们随便万一冲撞了谁怕是不好。”
芊芊一想是这么个道理，跟着周夫人出来，若是惹了事，让周夫人赔罪不打紧，还要回去挨父亲责骂，那是万万不合算的。
她止住脚步，跟着小玉乖乖去了恭房。
芊芊让小玉在门口等着，自己提着衣摆向里走去。
她刚打算宽衣，便听见门口传来响动。
“小玉？怎么了？”她嘴上问着又把裤带子系了回去。
她刚把门拉开，进来的人却吓了她一跳。
那人大抵是踩了水，鞋底一滑没站稳，直接坐倒在了地上，听声响芊芊都觉得屁股痛。
她连忙跑过去扶那姑娘。
姑娘脸像是被火烧着了一般，红彤彤的。
她似是疼得厉害，攥着芊芊的手，缓了好一会才低着头爬起来，口中不停道谢，反倒说的芊芊不好意思起来。
姑娘起来后也没说什么事，转眼又出了门。
芊芊都以为她方才进门只是为了摔着一跤。随即一想，怕是脏了衣服，急着去换罢。
她心里琢磨那姑娘，谁知一低头，却是在拢袖中发现了一封信来。
她把信拿出来，翻来覆去得看，信封普普通通，连个邮戳都没盖，更不要说署名落款了。
芊芊心中疑惑，那姑娘方才来是为了送这一封信给她？
她捏着信，皱着眉思前想后，还是郑重其事得把恭房门插了起来。
她把信封打开，拿出信纸，入目便是一段苍劲有力的字。
“芊芊姑娘，见信好！
许久不见，甚是想念。却不知你可曾安好，我那日佛典上离开得匆忙，没来得及向你道别，如今我却是要去别的地方了。今生不知何时还会再聚首。今日得知姑娘前来赴宴，便想再见姑娘一面。承蒙姑娘不弃，可否容我当面道别，外加道谢。
新月会带你来见我。”
“佛典”“道别”“道谢”……
几个词分开放毫无意义，放在一起，却让芊芊在心中勾勒出了一张俊俏的面庞来。
“小和尚？是你吗？”
芊芊一时间连带着眼睛都变得亮晶晶起来。
看反反复复把信看了好几遍，才规规矩矩折好，放回到信封中去。
虽然没有署名，她也从未见过他的字，但这种语气跟当初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一般，客客气气，平平淡淡，却又勾着她有几分魂不守舍起来。
新月可是方才那位姑娘？
芊芊把信收好，才开了门轻手轻脚得走到外面去。
她下意识得不想叫小玉看见自己。
果然刚刚那个姑娘正等在恭房门外，见到芊芊出来，便巧笑嫣兮得看着她，问道：“我这便要去回话了，姑娘可要随我一道同去？”
芊芊咽了口吐沫，她心下恨不得直接点头，但她又害怕猜错了人，迟疑得问道：“你叫新月？是特意来给我送信的吗？”
“我是新月，我就是来给你送信的。”新月大大方方得承认下来，“姑娘可还有旁的疑问，可以一并问了，新月但凡知道的都会告知。”
芊芊对她的态度有几分惊讶，忍不住又问：“那你可以告诉我写正封信的是谁吗？”
新月只是笑，“姑娘心里定然有了想法，是也不是？”
芊芊见她打哑谜，愈发觉得那人就是小和尚。
“你且告诉我他长什么样子？”
新月比了个手势，道：“头上无.毛，眼中藏月。”
芊芊一颗心方提起来又被塞回到肚子里，人也跟着开心起来，她笑弯了眼睛，提起裙摆便抬步向外走去，“新月，那我们快去吧。”
新月在前面带路，也不多话，芊芊走到半道忽得想起了小玉，忍不住“啊呀”一声。
新月扭头看她，芊芊才支支吾吾说自己忘了个人。
新月回道：“是那个穿着鹅黄罗裙的姑娘？我之前进来的时候见她被人叫走了，说是什么周夫人传的话。”
芊芊一听“周夫人”便哼了一声，只点了点头，也不再问。
周夫人既然把她身边人喊回去，就是想让她赶紧回席，她偏不要如她意。
两人各安心事，新月带着芊芊越走越远。芊芊被绕了个七荤八素，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直到新月在一道庭院后门前停下脚来，她侧头看着芊芊，笑着说：“姑娘，我们到了，这偏院荒废的久了，平日里没什么人来，公子就在里面等着你。姑娘自己进去就是。”
芊芊看着破旧的木门，又看了看周遭不高的围墙，料想里面也困不住自己，即便不是小和尚，她跑起来也方便。
当即也不多说，只点了点头，芊芊便直接推门进去了。
院子里草木旺盛，东一棵西一棵，长得歪歪斜斜，果然是常年无人打理。
芊芊顺着青砖小路蜿蜒向里走去，一路也未见什么人。
想来小和尚应是不便露面，藏在屋子里。
想到即将要见的人，芊芊反而踌躇起来，她忍不住抚了抚鬓角，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裙，站在门前整了半晌，才把手搭在了门把上。
一会是直接叫“师父”呢，还是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般，笑眯眯得叫他“小和尚”？
又或者应该矜持一点，叫他“慧净小师父”？
亦或是……“无妄”……
芊芊还没想好一会要说什么，门却自己打开了，她手上一松，整个人便栽了进去。
门又被人合上。
“芊芊，好久不见，可有想好如何回答我上次的问题？”
芊芊站在屋子里，目瞪口呆得看着坐在位子上淡定喝茶的皇后娘娘，好一会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娘……娘娘……”
皇后应了一声，好整以暇得看着她，似是在等着她回答。
芊芊快被吓哭了。
皇后不忍继续为难她，反倒笑着对她招了招手，“好孩子，过来些，我有那般吓人？”
可不是吓人吗！
芊芊看着皇后那张保养得体的面庞，年芳四十靠上，岁月也未曾在上面留下什么痕迹。若是寻常时刻，她还能小嘴甜甜，说几句体面的恭维话，把事情混过去就是了。
奈何现下情况她有生十来年里，毫无经验可谈，没有任何可以供她参考的案例，一时尬住也是难免的。
皇后看芊芊仿佛真的是被吓坏了，连忙喊后面的侍女把她扶着，才继续道：“芊芊，别说你不认识那刺客。我虽是叫新月拿信把你诓来，也不过是瞧你不说实话，心里堵了气。”
芊芊一张小脸煞白，她咬着唇就是不发声。
皇后叹了口气道：“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芊芊，不瞒你说，我也是认识他的。”
芊芊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憋晕过去。
听见皇后这话，她才把目光聚焦，却只会机械的重复，声音还打着颤“你认识他？”
皇后不禁怅然道：“十来年前，他尚未出生时，我便认识他了。”
“他是我的孩子啊。”
江芊芊原本被吓迷糊的脑子，又被投入了一个更加爆炸的消息，像是在里面放了一串炮仗，噼噼啪啪炸得她有几分无所适从。
皇后让侍女扶着芊芊在自己身边坐下，她拉过芊芊的手，“好孩子，我不是有意吓唬你的，若不是这般，你又怎么会承认？”
芊芊哭丧着脸，竟觉得皇后说的特别有道理。
她低着头，小声说道：“皇后娘娘，我确实认识他，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我只是……我只是……”
皇后拍了拍芊芊的手背，她盯着芊芊，又问道：“那你可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