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打

敲打

本以为能功成身退的谢妩刚一转身,就听见凤亦寒道:“茶凉了,添壶茶来,要君山银叶。”

谢妩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丝笑来:“是,陛下。”

短短一晚上,凤亦寒不是喝茶就是吃点心,再要不就是看话本,谢妩里里外外忙的腿都虚了。

临近晚膳,凤亦寒终于大发慈悲地站起身:“皇后歇着吧,朕先回去了。”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碰那碟子桃酥。

凤亦寒走后,皇后沉着脸色从床上下来。

锐利的目光直射谢妩,她厉声道:“还不跪下!”

向来能屈能屈的谢妩说跪就跪:“娘娘息怒。”

“哼,”皇后转了转手指上的甲套,“本宫看你倒是能耐的很,送个腰带的功夫就勾搭上陛下了?”

“奴婢不敢!”

谢妩心里诅咒凤亦寒上厕所没有坑位一百遍。

“不敢?那你说说,陛下为何对你另眼相看?”

“回娘娘,”谢妩条理清晰,“许是今儿送腰带的时候,奴婢为娘娘多说了几句好话,因此陛下对奴婢有些印象,差使奴婢也是看在奴婢对娘娘忠心的份上啊。”

这话说的还算熨帖,皇后心里气顺了不少,说到底她对凤亦寒没有感情,但是就算如此,她也绝不允许一介贱婢踩着她的肩膀往上爬。

“本宫谅你也不敢,你得记着,你能有今日全靠本宫,最好别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否则……”

谢妩顺杆子往上爬:“奴婢不敢,奴婢对娘娘的心日月可见!”

皇后脸色稍霁:“退下吧,本宫乏了。”

谢妩成功躲过一劫,回了婢女所住的耳房。

凤仪宫上下宫人众多,下等宫女八人一房,上等宫女四人一房,像谢妩还有皇后的贴身婢女香婷这般受器重的,全是一人一房,离着寝殿很近。

她一推开房门就怔住了,眼前是一片狼藉,沾湿的被子扔在地上,沾染了不少灰尘,屋里的茶盏摆件统统被砸,她的衣裳也被裁的稀碎。

谢妩抿唇,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她去了隔壁的房间,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香婷正拉着她的小姐妹炫耀自己的战绩呢。

“谁让你进来的?”

香婷看见她尖着嗓子喊道。

“呵,”谢妩冷笑了一声,“怎么?刚刚不还炫耀你做的好事呢吗?现在正主来了你倒不敢说了?”

“我有什么不敢?”

香婷翻了个白眼,打谢妩得宠以来,她在皇后面前越来越说不上话了,平日里那些孝敬她的宫人也都转向去巴结谢妩,这让她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我告诉你,你不过是个投机取巧的贱婢罢了,别以为得了几天宠爱就能压我一头了,我可是正儿八经从谢家出来的!”

这也是香婷最引以为傲的地方,整个凤仪宫,只有她是从谢家出来陪着皇后嫁入宫里的。

谢妩掏了掏耳朵:“哦,所以呢?也没人问你你出身哪的,都是做奴婢的,谁比谁高贵?你现在去把我的房间恢复原样再跟我道个歉,这事就算过了。”

“哈?你疯了?”

谢妩:“当然,你也可以不道歉,但是后果自负。”

香婷嗤笑:“什么后果?我真是洗耳恭听。”

在她旁边的小宫女一直试图减少存在感,扯了扯她的袖角,不希望事情闹的太大。

谢妩笑了:“你该知道,我会化妆自然就会毁容,只要你不怕以后在你睡醒后突然就换了一张脸,你可以不道歉。”

香婷的得意僵在脸上:“你敢?!”

“我有何不敢?”

谢妩却是胆子不大,但也不是任谁都能欺负的软柿子,皇后皇帝她惹不起也就算了,一个小宫女也敢跟她逼逼赖赖,头都给她打歪!

“我给你半个时辰考虑,过时不候。”

说完,谢妩回了自己的房间,坐在了唯一完好的椅子上。

过了半晌,刚刚在香婷身边的小宫女哆哆嗦嗦来了,跪在她脚边道:“谢妩妹妹香婷她知道错了,你就原谅她吧。”

谢妩看了她一眼:“她人呢?”

“她……她突然不舒服,我来替她收拾,你等一下,很快就好!”

说着她就手脚麻利的忙活起来。

谢妩心里觉得悲哀,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里,人人都想寻找庇护,尤其是像这个宫女这般的,没有家世没有本领,只能仰人鼻息,一旦出事就被推出来顶罪。

谢妩垂眸,香婷肯定是要整的,但她也不想牵扯进无关人员,心里有了一个绝妙的计划。

次日清晨,谢妩是在一声短促的尖叫中醒来的。

她推开门正碰见要来找她的香婷。

“是你干的?”

只见香婷额间描着一朵红色的莲花,宛若火焰般摄人心魄,本来她只是相貌平平,但由于这莲花,整个人都变得好看几分。

“什么是我干的?”谢妩歪头道,“你觉得如果是我,会只做到这种程度?让你变美?我有病?”

香婷恨恨看了她一眼:“最好不是你。”

纵使香婷心里千般不愿,她还是要去伺候皇后,与她同行的是谢妩。

进了寝殿,就见皇后朝她们看了过来,一看不要紧,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

“香婷。”

“奴……奴婢在。”

“谁准你在额间描花钿的?”

香婷吓的瘫软在地,哭着道:“回娘娘,不是奴婢画的真的不是奴婢,是谢妩,定是谢妩这贱人想害我!”

谢妩也跪下道:“娘娘,确实奴婢画的,求娘娘责罚。”

香婷见状松了一口气,瞪着她的眼中全是委屈。

“哦?”皇后轻笑,“那你说,你为何要给她点花钿?”

花钿是凤国时兴的妆容,但自从先帝的宠妃惨死后,花钿便被认作不祥,严禁后宫嫔妃描画。

“回娘娘,是香婷姐姐逼着奴婢画的,她还说了,那妃子都死了不知多长时间,点个花钿而已,她出身谢家,娘娘必然是会护着她的。”

香婷睁大了双眼:“你……你含血喷人!”

她跪着爬到皇后脚边:“娘娘,奴婢跟了您许久,您该知道奴婢的,真的是冤枉的,奴婢真的是冤枉的!”

皇后没有看她,轻描淡写道:“来人,香婷违禁宫规仗责三十,拖下去!”

“不……不要啊,娘娘饶命,娘娘要命啊!”

香婷大叫着被拖走,谢妩心里没有半点波动。

害人者人恒杀之,这些年,香婷明里暗里害了不少人命,就当做是报应吧。

前世,谢妩最会的便是揣测人心,说不上猜的有多好,但也能中个十之五六。

皇后此人骄傲自负又自视甚高,越是谢家出来的人,她越不允许犯错,不然就是打了她的脸,打了谢家的脸。

所以,她只会狠罚香婷,不会包庇。

“过来,给本宫上妆。”

“是,”谢妩面无表情地活动了一下跪麻的腿,“娘娘今儿想要个什么妆容?”

“今日天气不错,就化个应景的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