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要面子

死要面子

这一番折腾,天色渐渐地亮了。裴玥打了些井水洗漱一番,此时倒是刚刚觉出饥饿来。

“程恪,你家这样穷,想来也没什么吃食了吧?我去打猎,你跟我去么?”

她直言不讳,看向程恪。

“自便。”

对面那人只回了两个字,仍旧头也不抬看着手中的书卷。

“你不怕我跑了?”裴玥问他。

程恪伸出手,慢悠悠地翻了一页书,不以为然:“村子里的人都想杀你,这一带你又很不熟悉。你是个聪明人,应该会选择在我家住些时日,摸清楚了情况再逃。”

“多谢夸奖,你也不差啊。”

这酒鬼不来正好。

裴玥翘起了嘴角,绕到后院去。她早先看见后院歪歪扭扭长着几根竹子,这回砍了一根下来。将它劈成竹片,粗略地削成牛角形状,一凸一平,总共两片。

打卦之卦,有牛角羊角,也有草根树皮,像裴玥先前随意扯了两片草叶打卦,也是作数的,只不过得到的信息要笼统粗略些。

兑卦东南,阳圣圣萁。是有财平安之相,对于裴玥求问的渔猎来说就是丰收。

她也不准备什么,只带了跟草绳、沿路摘些野果,向着东南而去,沿着野兽走出来的小路前行。

随手将草绳挽了个圈儿,放上野果,裴玥就坐在灌木后,牵着绳子的另一端闭目养神。

按说这山林之中常有人打猎,野物都聪明,这种连陷阱也不算的东西是什么也打不着的。

却偏偏半个时辰不到,裴玥就听见了先后几声细碎的鸡叫,抬头一看,正是两只野鸡落入了套子里!

裴玥赶紧收绳,有如神助般将两只野鸡一齐绑了个结实。

野鸡一雌一雄,大概正是结伴来此处饮水,被裴玥捉了个正着。那雌的就不说了,体型略小一些。那只雄的,体格十分肥壮,长长的尾羽也异常鲜艳。这样成色的野鸡翎子,估计能卖上一点价钱。

她盘算着,雌鸡可以回家炖了,那只雄的应该拿去卖才比较划算。

裴玥收工下山,手中提着两只捆好的野鸡,走到山脚小路时,正好与一个干瘦的老妇人迎面碰上。

“大娘,请问去市集该怎么走?”

正好遇见了个人,裴玥很和气地冲她笑了一笑。谁料那老太太上下一打量她,立马竖起了眼睛。

“哟,这就是程长子新讨的婆娘啊,听说是宫里头犯了事儿的?”

裴玥登时一阵无语。

“你被人从宫里赶出来就算了,怎么也不说带点首饰?你小叔子欠我们家那羊钱打算啥时候还?!这可是我家下羔子的母羊啊!”

小叔子?

许是那程恪的弟弟,裴玥想。可她却不想管这闲事。

那老妇人的嗓门很尖,直嚷得人耳膜生疼,又絮叨个没完。

程家的老二今年刚十二岁,正是淘气的年纪。一个月钱就因为偷宰了人家的羊被抓住了,程恪一直以来也拿不出一个铜板来赔偿,只好将自己的弟弟留在那户人家做苦力。

但这老妇人似乎只想要钱,她絮絮叨叨说完一大堆,见裴玥没反应,气急败坏伸出手来推搡她了一把。

“多少钱?”

“二两银子!你是不知道啊,你家这二小子向来就是肆无忌惮,要不是我们发现了,他能把那头羊活吃了!这当大哥的也不知道管管,再没有人赔钱我就让你们下大狱,县老爷可是我的娘家亲戚!”

裴玥这具身体的原主,即便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官家小姐,可也是见过母亲管家的。别说一头羊了,二两银子足以买上一头能干活的黄牛。

这老太太要么是同詹二那些人一伙的,故意找事。要么就是利欲熏心,见裴玥人生地不熟,想狮子大开口一回。

“大娘,这家中事务皆是我相公管着的,等我回家问清楚了,一定不欠您的。”

裴玥顺口胡诌,面上仍旧笑呵呵地,语气却透着十足的冷意。说罢,抬腿便走。

老妇想发的火全被裴玥的笑容给堵上了,嘴里不干不净地嘀咕着,想追却又追不上,眼巴巴地看着她离去。

此镇名为高家镇,如今所在的村子叫小高村,是离镇上最近的一个村子。

镇上人还不少,熙来攘往,很是热闹。裴玥随意寻了一块空地,将那野鸡摆了出来。她卖的便宜,只要四十文,没一会儿就找到了买主儿。

她又在市集上买了些米面之类的东西,另买了香炉和香,这才往回赶。

回到程恪家里,没想到这个酒鬼竟然几个时辰一动未动,仍旧坐在那里看书,似乎连姿势也没换一下。

“程恪,听说你有个弟弟杀了人家的羊,被扣下了?”

裴玥也没管他,自顾自点火烧水,手下动作十分利索地将那雌野鸡给宰杀拔毛。

“是。”

程恪瞥了她一眼,就又将视线移回了书上。

看他漠不关心的样子,难道这兄弟俩关系不好?

裴玥猜测着,见程恪那惜字如金的做派,就消了跟他闲聊两句的心思,专心干起手中的活儿。

野鸡肉已经洗净剁成小块,锅中煮了姜片水,快速地焯过一遍后,就可以沥干备用。

锅中再热油,葱段、蒜末一起爆香,随后下入野鸡肉,煸炒直至焦脆金黄。

这时候往锅中倒入豆酱、豉油和集市上打来的米酒,再加水焖煮上一刻钟,这道红烧野鸡就算成了。

另外一边,将粟米淘洗干净,加水装入蒸笼里上锅。这样一来,粟米饭也可以和鸡肉同时做好。

肉香很快就弥漫在了这间家徒四壁的破房子里,裴玥自己闻着,都忍不住发馋。

她也瞟着程恪,这人的定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好,明明不由自主耸了几次鼻子嗅着饭菜香气,视线却是动也没动过一下。

裴玥看着他那样子就想笑,本想着他既然死要面子,那就随他去。转脸看见这间家徒四壁的陋室,却换了念头。

“君子不受嗟来之食,”裴玥一边将饭菜摆上桌,一边说道,“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你要是替我解了惑,这一顿我请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