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粉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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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惊寻撑着素色油纸伞离开了槛露楼。他纤细的手骨轻握着伞柄,街上小雨淅淅沥沥,他回想着琉月说过的话。

琉月为什么会惊诧的说曜日已经死在冀州了呢,琉月去年有一段时间是私自离开兖州去了冀州。

莫非她见过曜日得知了什么?可曜日如果已经死了,那现在这个兖州城的曜日又是谁呢?

可那日明明是亲眼看着曜日进入了豫州新柳街桐花巷的宅院里的,崔姑娘分明就是那个曜日。

无论是打扮衣饰,还是身形声音都与我之前在冀州见到的那个刺客曜日一样。

唯一不一样的是现在这个曜日看着有些跳脱,之前冀州的那个一般都是面无表情。

对了,她说右手受了伤,不接刺杀的任务了,那不如我试探她一下。看看她的武功路子与之前的是否有变化。

燕惊寻短短几步路的时间,就把试探明沉的法子想好了。他嘴角微微上扬,快步走到了逐风客栈里。

因为今日一整日都在下着细雨,明沉没有外出的打算。

自燕惊寻走后,她就一直窝在自己的房里,拿出藏在怀里先前买来打算雕刻好后送给吴管事的黄花梨木头。

明沉伸手从腰带里拿出燕尾镖,用左手在木头上比着纹路勾勒雕刻。她想雕刻一个祥云如意,寓意好。

她已经雕刻了快一天了,祥云如意的形状也已经被雕了出来,就差一些细节处的图案和抛光打滑。

门口传来三声“咚咚咚”的敲门声,明沉估摸着是燕惊寻回来了,便把木头收进了怀里,把燕尾镖也藏在腰带里。

她这才站起身,前去开门。

一开门,便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水汽。

燕惊寻右手垂着收起的油纸伞,发梢被雨雾打湿,前额的头发有几缕紧紧贴在额角,眼尾微微勾起,更添了几分妖冶。

燕惊寻抬手擦去了脸上的水珠:“崔小姐,我出去查到了一些消息,不如进屋里细谈,要是不合适,也可去隔壁我房里谈谈。”

明沉退了一步,敞开了房门:“不用那么麻烦了,你直接进来吧。”

燕惊寻踏入屋内,随意找了个桌子旁的椅子坐下,明沉搬了张椅子做到了他对面。

“说说看,收获如何?”明沉说着,抬手沏了一壶茶,并给自己和燕惊寻都倒了一杯。

燕惊寻喝了口茶,挑眉戏谑道:“你猜的不错,西街胡同巷柳府里住的确实是辰府老爷的外室,更多的我就查不到了。不如,你继续扮成丫鬟前去接近她。”

明沉心里呸了一声。哼,狗东西,今日出去一天了,就查到这么一条消息。

查案一点都不全面,还说是京城来的捕头呢,连那姑娘的姓名、来历、什么时候跟了辰老爷都不知道。这也太废了!

还不都得靠我,果然还是我厉害些。明沉想到这里,嘴角扯开了,洋洋得意,竟是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燕惊寻狐疑的瞪着她。明沉这才收了笑,冷然道:“行,我明日就去柳府打听打听,你莫急啊。”

燕惊寻的脸色一黑,大跨步出去了,房门发出“哄”的一响。

这个炮仗,又是哪里惹到他了。算了,不管了,还是让我来继续雕刻我的木头吧,按这个进度,明日或者后天便可彻底完工了。

明沉欢快的跳到床上,趴在床头翘着细腿,一本正经的雕刻着黄花梨木头。

她眼神一下不转的盯着木头,左手灵活的微微滑动。烛光里,她的身影温柔专注,不断晃动着的细腿又透出了几分俏皮。

房间里很安静,只余燕尾镖刻着木头的“哧哧”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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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惊寻回到房里后,气性未消。

这案子也不是我要查的,我出去帮她查案,一句道谢没有,这崔小姐还一副嘲笑得意的表情。呵!

他冷笑几声,喃喃道:“崔小姐,你最好祈祷你就是那个刺客曜日,我可不会在没有任何用处的人身上浪费这么多时间。”

他吹响了衣襟里挂着的玉质短哨,好一会儿后,子言才姗姗来迟。

子言与往常一样,仍然裹着一身黑色衣袍,面容也隐在衣袍上是兜帽里。

燕惊寻淡淡问道:“之前那事儿查的怎么样,曜日先前有在兖州有过什么不寻常的举动吗?”

“主子,我目前还没查到。会不会是你想错了,她可能这回来豫州,除了查案并没什么其他目的。”子言说着,从袖口抽出一个小竹管,递给燕惊寻。

“少楼主,你看看竹管里的纸条。这是我目前查到的曜日在兖州所杀之人,都是大奸大恶之人,并没什么不妥的。”

燕惊寻从竹管里拿出纸条,展开细看。确实都很正常,是她一贯的杀人风格。

燕惊寻将竹管递还给子言,单手撑着额头,伏在桌上,皱起了眉头。

莫非,曜日来兖州真的没什么其他心思,或者说这个曜日就是个假冒的。

燕惊寻沉声道:“好。这事你先不用查了,明天曜日要去西街胡同巷柳府,你记得在路上让影楼的人提前设下埋伏。切记,点到为止,试出她的武功路数就好,莫要恋战。事成后,到我这儿领赏。”

子言躬身颔首,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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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放晴,霞光万丈的时候,明沉醒了过来。

她掀起窗户旁的隔帘,往外瞧,街上一派热闹,倒是个好天气。

明沉换了一套湖蓝色的裳裙,挽了个飞仙鬓,往西街胡同巷柳府走去。

她想试试看,能不能以拜访或者其他什么名义混进柳府。

明沉来到柳府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扣了扣门上的铁环。

门开了,是一个穿着嫩绿褂子的小丫鬟。

丫鬟扫了明沉一眼,皱眉怒道:“你是西街的大夫吗?不是都说过了,我家小姐不需要大夫了,这都第几个了。尽是一群庸医,病也治不好就知道骗钱。”

明沉尴尬的扯着嘴角,想着刚不知道如何进去,枕头就递来了,刚好可以假扮大夫进去打听。

于是,明沉浅浅一笑:“你这话就不对了。我怎么就成只知道骗钱的大夫了?我可是豫州有名的地方郎中,这阵子走亲戚便来了兖州。这不,看到几个大夫铩羽而归,心生好奇,想来瞧瞧病症。不灵,我可不收钱。”

明沉说这话的时候脸色从容,气定神闲,衣袖里的手却早已紧张的攥成了一个拳头。

丫鬟看她的说辞与镇定神情,已是信了三分,便领着她进了柳府。

“大夫,您贵姓啊?”

“哦,我姓崔。对了,不如你先说说你们小姐的病症,我听听看?”明沉目光正视前方,眼角的余光暗地里一路打量着这间宅院。

丫鬟满脸担忧:“哎,是这样的。这不是,天气越发炎热起来了吗,我家小姐越发不想吃东西。人不吃东西,身子又怎么能受得住呢?府里前前后后也来了七八个大夫,开了不少的药,吃下去也没用。”

听到这里,明沉总算放下心来。她毕竟不是大夫,哪里会给别人治病,莫说人了,连动物都没救治过。

柳小姐的症状听着倒像是厌食症,得了厌食症再给她灌一大堆浓浓的黑色苦药,这哪能行。果然先前的是庸医么。

明沉幼时三夏时节,也不爱吃食物。当时,母亲急坏了,着实想了不少办法。

偏生明沉体弱多病,又出身带毒,吃不得太多冰食。

于是,母亲崔氏变着法子的琢磨新花样的美食,解暑气的家常版豪华酸梅汤、莲藕百合圆子羹、荷叶碧梗粥等等这些。

明沉想着想着,喉咙情不自禁的咕隆滚动,她在阳光下眯起了眼角,越发惬意怀念。

很快,便来到了正堂。

正堂摆着的摇椅里躺着一位姑娘。

她身形纤瘦,柳腰楚楚,瓜子脸白净细腻,樱桃小嘴似启非启、欲说还休,眼底是烟雨朦胧、雾气微醺。半披在脑后的发丝,为她更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风姿。

瞧见来人,她晃着手里的富贵牡丹团扇,慢悠悠的坐了起来,身子依然歪歪斜靠在椅子上。她的嗓音慵懒婉转:“这是新来的女大夫吗?”

明沉有被她无处不在的魅人风情撩到,微微红着脸颊,福身柔声道:“对。方才路上听丫鬟提起你的病症,不难治。这只是很普通的厌食症罢了。”

她勾唇轻笑,吐气如兰:“哦,你不会又要像之前那些大夫一样给我胡乱开些药材吧?”

“这个,还请柳小姐放心。厌食症只需翻新食物的花样,喝中药那多扫兴啊。过一会儿我给你写几道新鲜的美食,保证你爱吃。”明沉的声音放得很柔,生怕唐突了美人。

柳姑娘站直了身,盯着明沉瞧:“你这丫头,倒有几分意思。”

柳姑娘招来一个小丫鬟,附耳轻声说了几句,丫鬟急忙跑进内院拿了一套香粉出来。

“看看这些香粉,可是好东西。我娘家那儿拿来的,这兖州还有其他各州,你都难见到这么好的香粉。瞧瞧,然后挑一个。”

柳姑娘把玩着这些香粉,眼神越发朦胧轻柔,像是在怀念着旧事。

明沉看着这些香粉的颜色,用眼神示意柳姑娘,自己能否先试一下色。柳姑娘笑着答应了,语气里尽是散漫。

明沉取了一盒淡绿色的香粉,在手上试色,淡淡的绿色泛有细闪,香味也是淡淡的。

“这些香粉最大的特色便是夜里会发出莹莹光芒,很是好看,香味也很淡。”柳姑娘说着,又摇起了团扇,掩面一笑。

明沉拢手一看,果真有着淡光,她皱起了眉头,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