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帷外贼亮的不明发光体

床帷外贼亮的不明发光体

“……姑娘。”

白暮雪再次恢复神志已是午后,毕方收起醒酒的熏香,眉头依然紧锁,继而端上一杯清水。欲言又止。

“有话直说。”很久没被人这么为难过了。白暮雪揉了揉发痛的颞穴,微微呷口温水让她舒服不少。

毕方素来体贴的很,知道白暮雪喝不了凉水在她昏睡期间不知道准备了多少壶热水,温度下了又烧新的,绝绝不用开过的水。

“今日之事传遍京都坊间巷里,大伙说,大伙说姑娘的旧情人来替姑娘赎身,姑娘没同意,愣是把您给灌醉了想强行带走。不少人声称姑娘思慕他多年,奈何端王横叉一脚棒打鸳鸯,才致使二人缘尽于此。”

“噗!”白暮雪水还没咽下直接喷出,呛得连连咳嗽,原本苍白的脸现出久违的红润。毕方忙凑近给她拍背顺气。

旧情人?她哪来的旧情人?不会指的是那个大庭某某吧。知她心有所思,整个京城见过他的王公贵胄又有几人,那些人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为了能和影月楼花魁攀扯上关系,胡诌故事的能力一个赛一个的强。

“有人道是与端王有仇的政敌特意派人来找茬儿,故意让姑娘难堪给端王添堵。还有人道薛员外千里寻女来到瞿川,带着和姑娘定下娃娃亲的女婿……”

“够了够了。”白暮雪无力的摆摆手,心底对闲得手疼脚疼脑壳疼的老百姓倾佩不已。

流言可畏,三人成虎啊。她的一世清誉就此断送。不过也不打紧,毕竟白暮雪早就盘算好了在及笄之后‘暴毙而亡’,清誉什么的对于一个即将淡出吃瓜群众视线的人而言并不重要。只要那件事情了结,让她付出生命的代价也无所谓。

“竞价的结果呢。”

“那位百穆公子压根没喊价。”

这点是意料之中。要是百穆敢开口,那位叫柔儿的美人不灭了他才怪。

“奴婢和端王爷打过招呼,让他不要出手。王爷虚虚出了几回便没往上抬价了,到是那位玉公子出手大方得很,薛员外也不肯让,最后还是薛员外出价最高,以三千两买下了姑娘的……今夜。”毕方心疼地看着自家姑娘,把勾住姑娘嘴角的发丝抚到耳后。

姑娘真好看。

被强行叫醒的白暮雪头还很疼,虚弱地依靠着引枕。飘零的白梅落入沟渠就是这番景象吧。

“姑娘奴婢也不想这样。”毕方很内疚,“是薛员外,他说今晚不论姑娘是睡是醒,抬也要把姑娘抬到他房里。”

白暮雪胃里绞痛,一股恶心的感觉翻涌而上,伏在床沿又什么都吐不出来。她今天除了水和酒,什么都没入肚。

七年了,男人啊,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恶心。那段日子是她一生都不愿去回忆过去。可她还是要时不时提醒自己,那些回忆就像一根针,她必须时不时刺自己几下,好让逐渐变得麻木的她清醒过来,告诫她白暮雪活到今天是为了什么。

“玉公子他们两位呢。”白暮雪问道。

事到临头,她可不想因为这两位不速之客突生变故。

“他们两位竞价失败后就去赌场作乐了。”

“通知五毒他们今夜入城。”白暮雪收了应对旁人的那副稚嫩无辜模样。眼里是说不尽的凌厉。

夜月朦胧,湖光泠泠。

白暮雪换了一袭群青色曳地长裙,推开薛员外所在的厢房。

“吱嘠”一声,月光倾斜而入,映称得白暮雪又娇小了几分。屋里诡异的静默带有几分令人毛骨悚然的凉意。

昏黄烛影中,床榻上一人懒散而坐,空气中漂浮着几丝略有略无的血腥味。

肥头大耳的薛员外眼中的烛光的影子跳跃,像贪婪的恶魔般朝白暮雪招手示意,道:“美人过来。”

白暮雪露出招牌式的甜笑,略显青涩,带着少女的干净和纯粹。她用这招迷惑了很多人,屡试不爽。她靠近床榻,朝薛员外伸出白嫩的掐得出水来的右手。

薛员外撇了撇嘴,不满地盯着白暮雪略微发抖的左手,道:“你怕我?也是,这副容貌着实污人眼目。”屋内随着那人起身带起一股冷气,一个人影迅速从薛员外的躯体里抽离,紧接着薛员外便似泄了气的羊皮气囊一样萎靡倒地。

“这样子会不会好一些,嗯?”白暮雪看着眼前的人细长的手指摩挲自己的脸颊。银白的发丝如瀑布倾泻,披落满肩,在窗外月光的斜射下闪着点点光芒。血红的眸子带着和手上一样炙热的温度,巫马少川把声音放得很轻,尽量不吓到眼前的小美人,“好久不见,你比我想象中出落得更美。”

果然是他。还是一张魅惑世人的脸。

许是和妖魔待的久了,白暮雪今早远远望向薛员外时便察觉处几分不对劲。嗜睡,无神,是被附身的凡人共有的特征。

敬酒时杯中并非人影,而是一团黑物。薛员外的三魂七魄只剩一魂一魄,死是早晚的事了。白暮雪想到了一个一箭双雕的办法。

“你好香啊。”巫马少川凑近白暮雪的脖颈,沉醉于淡淡梅香之中。

“你与巫马少泽是兄弟手足,为何非要闹到如是境地。”白暮雪不动,冷静道。

“他呀。”巫马少川挑眉,像是玩游戏的孩子被大人打搅,抓回去念书的模样,“他配与我们藏地凤族人称兄道弟?小小一个蛇族巫马氏我有何惧。”他勾起暮雪墨黑的长发,挑弄,“你该不会想着那小子会来救你吧。哦对了,他现在不知道龟缩在哪里养伤呢,你呀真是不解风情,刚才笑得多好看,怎么,对死胖子笑得出来对我就没好脸色。”说着,巫马少川抱起白暮雪,“是我不好,良霄苦短,站着让美人受累了。”

窗外的隐身而立的二人把屋内发生的事看了个精光,玉阳子道:“我来就行,你其实不必跑一趟。”窃笑北阴男女之事都能看得这么认真。

北阴对他昭然若揭的试探恍若未闻,大大方方道:“闭嘴。”

鬼帝李成蹊与巫马少川相遇之后人间蒸发,他压住消息密而不发赶往人间,白天便瞧出妖附人身的拙劣把戏,当然,不是说巫马少川不是一个出色的骗子,而是世人的把戏在酆都大帝眼中皆幼稚无比,不堪入目。

“还不动手啊。”玉阳子忍不住戳戳旁边的人,屋内的二人都要宽衣解带了他们这样站着不太好吧,要是不想救,那避避?

“不用我们动手。”北阴说道。

楼下数十道黑影匍匐而上,从门窗缝隙渗入屋内。

“小美人真是不乖,春宵软帐,这么多人在场纵使我脸皮厚也会不好意思的。”他手劲儿用了力度,惩罚性地刮了刮白暮雪的鼻子,点住白暮雪的穴道,翻身而下,陷入与黑影的激战。

“八方葵卯阵,开!”五毒引阵将巫马少川围住,起初巫马少川还能扰乱阵法,渐渐落了下风,白暮雪心里叹惋,可以她被定住无法动弹,头歪一寸也做不到。新研制出来的阵法不知道效果如何。

小美人这些年长进不小。

巫马少川用指腹抹去嘴角的血迹,嘴角勾起一丝弧度,这样才有趣嘛。

他与众人拆了三百余招,趁众人疲累之际漏了破晓引的五毒上前相攻。巫马少川趁阵缺一角突出重围,朝榻打去一掌,往相反的方向隐身而去。

“坊主!”五毒惊呼。

床榻冲破房屋坠向莲湖,白暮雪被震出,落入碧绿荷叶之间。

玉阳子回过神来,那句“你去追。”还尤然在耳畔,水面又泛起一阵涟漪。

三月的湖水还是冰冷,闭气对她来说不是很有用,她撑不住了,水灌进咽喉,身体也变得冰凉。腰下一只大手拦住她往波光凌凌的湖面游去。

她没有看到湖底一双蔚蓝的眼睛霎时和湖底的黑暗融为一体。

湖心水榭已经被熊熊大火包围。岸边焦急等待的方寻微按耐不住,朝身旁一个手握长枪的军人道:“你说人怎么还没上来啊。”

玉面将军打了个哈欠,怀抱长枪,懒懒道:“全颉朝论身手有能力和刚才跳湖之人一较高下的只有我,他会救不了人?你旱鸭子一只废话还多。”将军摸了摸白净的下巴,跳湖?这么说好像不太好,搞得那男人殉情一样。

再望向湖面之时,北阴已将白暮雪抱上岸,水汽氤氲,湖水顺着衣袍淌下。宛如落难人间的神仙眷侣。白暮雪人如其名,肤白胜雪,被冻的不自觉在男人怀里瑟瑟发抖。男人也这般白净就少见了,落水丝毫不显狼狈,幽暗的眼神瞅得身经百战的武尽象不寒而栗,强做镇定。尽象想叫一句小白脸,可惜他不是吃软饭的。

武尽象心里感叹,看来颉朝又多一道绝色之景。

北阴将暮雪瘦小的身子扳向自己,不禁皱眉。白暮雪苍白的脸上血色尽失。嘴唇有些发紫。

她白暮雪太瘦了。掌心能感受到她的骨头的形状,脆弱得只要他稍稍一用力就能把她捏个粉碎。

北阴让暮雪趴在自己的膝上,用手轻轻拍打白暮雪的背。动作娴熟的让旁边的两人插不上手,尽象心想,他要是个军医就好了。

好在溺水的时间不长,白暮雪把水呕出来后,逐渐恢复意识。

端王恭敬行礼,见武尽象不动,暗暗踢了一脚,武尽象看在他的面子上也朝北阴行了一礼。以玉面将军往日的性子,只有败者朝将军行礼的份,哪有还没开打就认输啊。改日一定要和他好好较量一番。

“阁下也是来接应雪姑娘的?”方寻微问道。

还真不是。

北阴不语。

而端王渐渐消化白日里听到的小道消息。看来他们说的不错,雪儿妹妹真的有旧情人,还想和她再续前缘。这会子被问得都害羞了。难得难得,男人也会这么内敛啊……

“你看我做什么?”武尽象冷眼对上端王投来的目光。

在二人的小打小闹里暮雪醒转过来,感受到自己被圈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她猛得睁大眼,抬手给了北阴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