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届一等奖:夏茗光影_3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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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2-26 20:15:24

导语:状物

夏日在天际灼得眼晃晃,几声蝉鸣偶透过厚重的窗帘敲击着耳膜。教室内的风扇仿佛不知疲倦呼呼地转着,淹没讲台上老师的声音。微汗湿的衬衫粘在皮肤上,似乎可以看见外皮组织下流动的血管。

透过靠走廊那一边大开的窗,可以看见湛蓝天空中几团可爱形状的云。

收回晃悠在天际的视线,重新回到胸前摊开的课本上,《古诗十九首》,诸如此类的诗词学了不少,大抵是思乡怀人的。耳畔老师口中的音节仿似天边传来,一点点,逐渐清晰。轻轻握紧手中的笔,在课文边缘洁白空余处写下一笔一划,点,撇,捺。

夏天,才刚刚开始呢。

【第一话】

黄昏的流云浸染了天空,边缘镀上一层华丽的金光。天穹流光变幻,仿似一场仰角拍摄的电影。

日落以后,天黑以前。

仰望此时的天空,玫瑰色的霞光一直变换到天和地相接的地方。云彩长长地拖着,宛如航行中的船尾留下的水痕,凝固在大气之中,仿佛某种遥远的、行将离去的事物,却不悲伤。

紧紧抱着一大沓书的女生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站在四层砖红色教学楼前,微微抬头往上望。

三楼,最左边,朝北。几个短短的名词后加上的是自己接下来将要呆上一年的教室。如果要附加上一些补充说明,那么采光足够好,右边是附带的专属自习室,最不受厕所异味干扰,两边都没有别的班级等等也应勉强算得上。而隐藏于其中的校方的特殊照顾,这样的前提则是一切优越条件的总起源。

视光角度稍往左偏偏,视光聚焦中心便落在与面前文科毕业班所在的D栋教学楼仅相隔一条校道的高二所在的C栋楼,二层中间的带前后两个小房间的教室,是承载了自己高二一年所有记忆的地方,仅仅是刚分别一个多月,

高三了呢。

抱着书的手紧了一紧,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

卓清?!随着声音渐近的是一团很难形容的巨大物体。

班长大人,你不是吧。被唤作卓清的女生转过头,看见在心里被称作莫名巨大物体其实是左肩扛着四把扫帚,右手拎着两个垃圾铲外加两根拖把的男生,而男生的体形又过于高大健壮。

这些卫生工具不应该是生活委员去领么?记得新学期初都会有广播通知各班生活委员去后勤处领本学期的打扫工具。压下想笑的冲动,卓清好心地想助人为乐一下,后又记起自己手中的重荷,于是想伸出的手最终只是动了动。

咳,别提了,才刚来到学校,就听桐森那家伙急急忙忙打电话给我,说是存有班费的存折又不见了,好像是什么放在包的夹层里然后被放进洗衣机搅了,只好马上去重办。

说着的男生和听着的女生立马很默契地摆出无奈且心累的表情,这位任职将近一年的生活委员大人的可靠程度还真是令人怀疑。

所以你就很好心地揽过他的工作咯。卓清替他作结,并附以同情的语气。

不然咧。话说回来,你站在这里这么久怎么都不上去,远远看来还以为你中了什么蛊。

嗯?什么什么蛊?一下子没反映过来男生的话。

哈!不会真的中蛊了吧。我先上去咯,你悠着点啊。

突然记起眼前的男生也一贯以各种奇怪的言行闻名,卓清刚才的同情对象立刻转向自己,真是满脸黑线。

拢了拢怀中的书,最终还是踏上男生离开的方向。

夕阳下男生和女生的背影被拉长,牵着手的定格被漫溯成漫长的空镜。

就到这里吧。亚绮转身对邱铭说。

男生点点头,把手中的书连同自制的小书架递交给女生,还是不放心地出声:要不我帮你拿上去吧。

摇摇头,不用了,你也快去教室收拾你自己的桌子吧。

妥协后的男生抬头望着,是三楼么,和我们是同层呢——等等,好像是相对的诶。

经男生一说,亚绮想想,似乎是真的。莫非这又是校方的什么诡异安排,文科精英班和理科精英班都在三楼最靠右边的教室,分别在各自两幢楼相对呼应。

抱紧怀中的东西,那我先上去咯。

等等——刚转过身的女生又被拉回身。

邱铭晃晃手中的袋子。

亚绮恍然地笑了,伸手接过男生递过来的装着港式奶茶的袋子。

踏上三楼的最后一级台阶,亚绮没有直接进教室,走到走廊上,向下望去。男生果然还在,手插在裤袋里站在原来的地方。看见亚绮探出的身子,微笑着挥了挥手,才转身沿着两幢教学楼中间的草坪走去。

男生年轻而美好的背影,在玫瑰色的黄昏中仿佛是一生最长的一个慢镜头。

思绪不禁晃回高二的暑假前。

一教楼下的公告栏前,所有人都面对着分班榜争看自己未来的归属,议论纷纷。有怨声载道的,也有满心欢喜的。几家欢喜几家忧。

相比之下,站在班名单前的亚绮看起来就平静淡定得多。从上往下数第个,自己的名字。

还好在意料之中,虽然并不属于年级前二十的梯队,但文科前五十还是足以保证稳进文科最强班。

视线稍微往右偏一偏,班,一年前高一新生分班名单上自己名字所在的地方,虽然相比原来变动不是像有的班级那样大换血,有些名字平移出现在了亚绮现在所在的班级名单上甚至更远的地方,大多数留在了原来的位置,也出现了不少陌生的新的名字。

不管怎样的变化,有一个却不会变。目光自第一列上平稳地往下滑到第个,熟悉的男生的名字端端正正地印在上面。

在心里把那熟悉的两个字点竖横撇地描了又描。

怎么样?

一只手轻轻搭在右肩上,属于名字主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没什么悬念啊。就像我们班学文的去了班学理的留下,你留在班我去了班。

微侧过脸,男生棱角分明的脸撞进视野里。

邱铭自顾自地把两个班级的名单上下打量了一遍,点点头,说得好像也是,进来不少新同学呢。突然又像发现了什么,哎——黎峰不在班呀,他不是学文么?

他么,在班。算是原来班中唯一的学文的男生,固然勇气可嘉,但降级到文科普通班的遭遇不得不让人同情。

听说是前两次关系到分班的大考都没考好,有点可惜了。

是有点。我们班学文科的也不多嘛,就十几个。你们那一群怎么都学文去了。指的是班中常在一起包括亚绮在内的一小群女生。以后就不用被你们压榨咯。不过,真怀疑你们是不是串通好的。

对男生无厘头的想法感到好笑的同时,还是听出了故作轻松语气背后的失落与愤懑,显然男生还在为自己选了文科这件事上纠结不满。

我理科有多差你又不是不知道,什么数学啦物理啦化学啦,还是放过我的脑细胞吧。

少来,你这个数学课代表还自称数学烂让我们怎么活啊。你化学也不差好吧。况且,文科就不会死脑细胞么,要背那么多。

好吧好吧,就算是为了物理行么。我敢说到文科班随便去问问,除了那些从前一心想学文的或是什么文艺文学学生的,物理绝对是学文的一大理由。

刚才还在孩子气地争辩的邱铭似乎是暂时认同了这个理由,一付拿你没办法的神情笑着看看亚绮,随即转回到眼前的名单上。

半晌,就在亚绮以为他不会说话,要提出走的时候,男生淡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只是不习惯,今后的数学课上不能往右边递纸条了。

不能像对角线那样刚刚好的距离,转过头,你就触手可及。

八岁,彼此是上下楼的关系,第一次相见,男孩子把蚯蚓塞在女孩子的手里,大笑着跑开,留下原地惊声尖叫独自哭泣的女孩子。

十三岁,作为科代表抱着一叠作业去办公室的路上在楼梯拐角与他多年后重逢,才发觉当年楼上那个爱作恶作剧在六年前搬走的小男孩已长成参天大树模样,已经是那样成熟稳重的男生。

十四岁,拿着第一次收到的男生正儿八经送的礼物,想起多年前他送予她的那条恶心的蚯蚓,嘴角还是禁不住蜿蜒出笑意。

十五岁,两个人都以全市前五十的名次考进省重点的最强班;身为数学科代表总是在数学课上睡去也并不担心经常被叫起来回答问题的危险,不是因为对自己的数学能力有足够的自信,而是因为坚信这时总会出现左前方递过来的,写满答案的纸条。

十六岁,在面对文理分科时,除了自己的意愿家人的期望老师的建议成绩的衡量外,脑中时不时出现的,是那个叫邱铭的男生的面容。

青梅竹马么,应该算得上吧。

即使最终还是选择了文科,他已经成为你在面对关系人生与未来这样重大的选择前考虑的原因之一。

很明显,他已经拥有了,在你的生命中不可或缺,这样的定义。

右脸侧过去,瞳孔里自己喜欢的男生侧脸浸在上午暖阳在公告栏玻璃反射的光线中,晕出淡淡的一层光。

转回头,右手向下滑,轻轻地握住男生的左手,微朝男生的左肩靠去,嘴角牵出一道小小的弧线。

这样,那我以后也不能在数学课上睡觉咯。

江卉,昨天下午开会的资料你放在哪?

在你桌上啊。在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年轻女老师终于把目光从学期计划安排表上茫然地移开,愣了几秒后反应过来。诶,昨天我明明放在那里的,帮你找找。

说着起身走到相邻的女老师位置上。

哈,我就说被盖住了嘛。江卉扬扬手中刚被从一堆资料中抢救出来的计划书。

不过,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埃及之旅这么短啊。记得上一届高三老师在高考后刚获得学校大假去埃及旅游吧。

回到位置的江卉随口问了一句,正在翻着刚刚自己帮找出来的资料的英语教研组组长谢毓欣头也没抬,你们都这么辛劳地开工了,我们怎么好意思在外这么享乐。随后一顿,不过本以为会带高二,还真没想到,又是辛苦的一年。

仿佛是刚想起什么,对对面的江卉笑道:祝贺我们又成为战斗伙伴。

上一次的合作好像是好几届前的事了,那时江卉不过是刚进清渊不久的新人,还没有当毕业班班导的资格。

我可是第一次带文科毕业班呵。再说,你们英语不同我们语文,不论怎样每年总能轻松拿到很好的分数,今年的英语状元不是你的得意门生么。

不管怎样,可预见接下来一年的辛苦。

恰巧路过的一个化学组老师插进来,哎,你们就不要这么不知福了,三年二班班诶,随便一个学生就是重点大学的料。

江卉和谢毓欣都不好说什么。毕竟再抱怨下去在别的老师眼里未免有故意炫耀之嫌。

一年前,面对大调整的新分班名单,从惊讶到复杂的神情似走马灯在江卉的脸上上演。

面前是年级组长信任恳切的脸,江老师,二班就交给你了。末了还交负重任似地拍拍年轻女老师的肩。

高一几次大考年级前五十,大部分中考分以上,全年级文科佼佼者的聚集地。

是这样的班级。

在高二文理分科前经校方深思熟虑后大调整后组成的,代表清渊骄傲,两年后将前赴后继为学校赢得荣光的文科最强班。

同样经过深思熟虑后选定的还有她这个班导。

在得知自己将以三年二班班班导的身份度过接下来两年的时候,胸腔里的那种感觉说不出来。虽然是对学校为什么会把文科最强班交给从未带过文科毕业班的自己感到讶异,但绝对不是那些在别人眼中看来受宠若惊领导交付的重任啊之类的,

不是非得要带出什么状元,带出重点率第一。

而是不能辜负那些孩子们的期望。

我不需要那些状元之母金牌班导之类虚虚实实的荣誉。

亲爱的孩子们。

我只是不想让你们失望。

相信明年六月我们一定不会让关心鼓励我们的人失望。

校书记兼高考备考小组组长用这句话为整个大会作结。宣布散会后,早已蠢蠢欲动的队伍一下子散开来,四面向礼堂的各个出口涌去。

可以算得上是高三前的一次动员大会,与以往的大会没有特别明显的区别,既无风趣幽默也未能做到诲人不倦,总是让人补眠的好去处。校长在总结性鼓励前先历数了上一届在刚刚结束的战役创造的辉煌战绩,这些铺垫最终指向的是:学校创造过这样那样的辉煌,所以你们这一届也要前浪推后浪。而在校长讲话后书记副校长教导主任等等讲完之后,终于引起长久以来的喧嚣的是对新高三老师调整的介绍。远远望去只见一排刚刚从上一届高三下来的老师,看不清长相,但明显都是一副自信的样子。

也是,今年虽然没有拿到文理状元,在总体水平方面却也有着足以睥睨其他学校的资本。

顺着拥挤的人潮,眼尖的千寺一眼就发现前面不远处的女生。努力挤开几个胳臂,终于成功抓住了女生的手臂。

一脸茫然的慕溪转过头,眼前就出现好友放大的脸。

你刚刚在哪里,我都没找到你。说着亲密地环过慕溪的手肘。

来得晚了些,排在队伍后面了。

张口还想说什么的千寺被斜剌里插出的男生打断,是同班的周嘉纬。

男生一面努力拨开人群,试图与两个女生保持平行,一面压低声音说:哎,听说我们班要来三个新同学哦。

什么?!满意地看到两个女生脸上同时出现的惊讶神情。

怎么会有三个这么多!看来女生的注意重点放在了数目而不是宾语本身。

是从平行班来的吧。不到一刻,千寺已经换上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早先从别班同学那里探得到一点口风,现在从同班同学口中道来,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话语一出,慕溪也恍然地点点头。

每个学年伊始,按理班级都会有些调整。而实质真正调整的不过是那些佼佼者聚集的实验班。学年结束时,会根据几次大考排名情况,决定实验班那些学生的去留,而平行班成绩优异的就会被提拔到实验班。

优胜劣汰,如此残酷却真实的生存法则,在校园里也不能避免,却是人间的至高真理。

传言最终被教室里出现的三张桌椅证实。

相较于先前传言掀起的喧嚣,三个舆论主角的出现实在是有些平淡。

由于江卉很少介绍新生,新同学只好自动站到讲台上自我介绍。本身不是什么非常夺目的存在,观之也较易亲近。

这本就是个耀眼的集体,似一片发出灿烂光芒的星云,无论是哪一个行星靠近,都免不了被光芒所掩盖的危险。

慕溪,有人找

闻言起身到教室门口,等在门口的女生熟络地挽起慕溪的手肘,是班班长纪泽。

怎么有空大驾光临啊。

我想你了呗!纪泽毫不羞愧地道。

去你的。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没,真的。刚刚是过来通知你们班班长一些事项,顺便来看看你啦,看我对你多好。

好啦,放学请你吃可爱多。

真的?!

说到吃的就这么开心。

不过,说到这个,还真有一件事。

怎么?见女生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慕溪有种背上被人暗算的感觉。

伴随锵锵——的模拟声,纪泽拿出从刚才一直藏在背后的一本笔记本。

墨绿色布艺封面的笔记本,慕溪一看,诶,这不是我的么。

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我才要问你咧,诺明郗为什么要让我来还你这本笔记本啊。边说着纪泽还边作势扣紧两人相挽的手臂。说,你们俩个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哪有。还有勾搭,这么难听的

也就是恰巧在暑假报了同一个英语班。又恰巧是前后桌这样的关系。

也就是同校同学在校外辅导班相互认识从而互相帮助团结友爱这样的关系啊。

仅仅是这样么。

对面的女生似乎相信了,然而自己却没有因此而平静下来。

可是如果真的单单是这样,就不会在听到他的名字的时候心里无由的触动。

另一个梦境般的场景,你怎么可能知道。

像黑白电影的胶片咯吱咯吱地倒回那天。

公车自动门在身后哗啦一声关上,车子在颠簸中启动,忽如其来的惯性让慕溪赶忙抓住旁边的扶杆才没有摔倒。把交通卡放回包中,缓慢地向车子中间移动。不可能妄想有座位,只能找到一个比较好站的地方。

还有二十分钟,应该还来得及。

早上因为父亲出差,拒绝了母亲早起送自己去课外报的暑期英语辅导班的建议,以现在被挤在高峰期的公车上来说,早上的行为真是不智之举。

车里像慕溪这样的学生不多,毕竟是刚刚放暑假。只有几个,想来也是像她一样奔波在去课外辅导班的路上吧。

找了个较松的位置站定,手扶着椅背。旁边站着的是一个个子瘦高身形英挺的男生。余光中戴着白色耳机的男生一手扶着最高的扶杆,一手插在裤袋里。看样子是个和慕溪差不多年纪的中学生。细碎微斜的额发正好挡住了慕溪这边的视线,因此也就无法看清男生的面容。当然,慕溪并非那种见着个帅哥就一定要看到真面目或幻想着能在这公车上发生一段公车情缘满眼桃心状的花痴,所以也仅仅是偏头看了看今早同车的同僚。

本来若是这样一直到下车为止,就不会发生那场意外,也就不会有后来仿似偶像剧里的场景上演。

世事就是这样难料。

到了下一个站,又涌上来一批人。

虽然是空调车厢,但在炎热的夏季,空间又狭小密闭,女生的脸被熏得又红又烫。背后实在挤得有点难受。

最叫人郁闷的是,一个站往往下车的人数还不到上车人数的一半,想多挣些钱的司机老在大喊着往后走走往后走走,挤一挤可以的。

平日淑女形象的慕溪真的很想抛开面子大声回他一句:大叔,你以为是挤沙丁鱼罐头么。

更过分的是,刚松开手去把滑到眼前的刘海撸到耳后,立刻有只不知从哪来的手占据了慕溪原来手抓的位置,顺道把她挤到了与刚才那男生几乎无距离的的位置。

在心里欲哭无泪的慕溪直呼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这种时候来乘公车。看来接下去的日子里还是要辛苦老妈了。

虽然车厢里现在挤得已经塞不下再多一个人,前后左右都在与别人反复验证牛三定律的存在,动弹不得,但如果什么都不抓着的话一旦刹车就会摔倒。

仿佛是为了证明这个理论,前面的司机突然刹了一下车。

物理上说质量越大惯性越大,本来平衡感还不错的慕溪在承受着身后累积起来巨大的惯性后,毫不意外地往前摔去。

有那么一刻,慕溪甚至脑子里冒出了人死前回望这一生做过的事,开始忏悔之类的诡异想法,从而闭上了眼睛。

手臂突然被什么抓住,手肘处被轻柔而有力道地托起来,前额似乎顶到了什么异样的物体。

有好闻的衣服上散发的肥皂味道传来,确定不会摔倒在地之后,慕溪终于慢慢睁开眼。

如果说这不是一场梦境的话,谁能想像到在拥挤的像沙丁鱼罐头的公交车上,混杂着各种味道的人群间,会有那么美好那么浪漫的一刻。

逆光的站立位置,大片金色阳光擦着男生的边缘轮廓,漫溯上自己的眼眶。脸部俊朗的折线湮没在侧额流畅微过的发线,阳光在微微栗色的发上调皮地跳跃,男生的嘴角敛出些许淡淡的弧度。

——没事了吧。

美少女撞进美少年的怀里,在拥挤的公交车上形成定格,简直可以媲美言情小说或韩剧最最浪漫的镜头。

但现实往往需要前进。于是接下来慕溪才发现自己的手在下落那一刻碰到刚好伸过来的男生的手臂,像溺水的人碰到浮木的本能,之后就一直紧紧地抓着。了解了现在两人其实尴尬的姿势后,慕溪终于回过神来,立刻松开手,努力站直身体,在车上众人对司机忽然刹车的抱怨和咒骂声中,悄悄红了脸。

车子再次启动前行。刚刚平静下心情的慕溪在男生又开口的一句话中乱了心跳。

原本把视线再次投向窗外远处的男生觉察到身旁女生并没有可以搀扶的任何东西。

呐,你可以拉住我的书包带。

心里面某一块松动下去,被四周泛滥的噪音泡涨了。

这就是所谓的少女情怀么。

拉着男生书包带的女生一直到下车,都低着头不发一语。

在一声谢谢后,女生头一低,飞快地挤过人群,下了车逃走了。

因此没有看到在她身后随之下车的男生,踏上了与她同一方向的路途。

直到当慕溪气喘吁吁地在位置上坐定后,在门打开的瞬间抬起头,定格住。

刚刚在公交车上扶了自己的男生走进来,坐在了慕溪前面的空位上。敢情这位就是开班初两天都未见其踪影的神秘的自己的前桌?

这直接导致了在接下来的二十分钟内,慕溪手握着笔,看似认真的样子,仔细看,却在教材空白处发现一堆不知何物的乱码。

能让慕溪难得走神发一次罕见花痴的不是因为帅哥与自己一个班诶。而是在男生朝这边走来,真正看清他长相后,心里爆发出的那声震惊:怎么会是他!

一向视力很好的慕溪毫不费力地就可以清楚地看到前面男生桌上的所有东西。

线圈的笔记本封面上流畅的笔迹,属于男生特有的大气,是他的名字:诺,明,郗。

没错,就是诺明郗。

在认出了男生后慕溪在脑中自动搜集着有关他的信息。

三年三班,曾经的学生会主席,外形十分符合标准的漫画美少年。待人温和,体育和学习都是一等一的好。虽然不是稳坐理科年级第一的宝座,但相比起前两名典型戴酒瓶底眼镜的书呆子女生,他可算是很潇洒了。这样的男生,在理重这种专产木讷理工男的地方,简直是鹤立鸡群。

这些大抵都是听说,没有一点是自己亲身接触过体验出来的。

其实从高一一进校就已经听闻这个名字,从好友千寺的口中,被贴上难得的长得帅成绩好的标签,

对于同校两年,只在各种颁奖会和数奥竞赛辅导中彼此见过几面,私下完全不见面,从而导致女生在见到的第一时间都没能反映过来他是诺明郗啊。

至于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他来,也许是被闷热与颠簸弄乱了脑子。应该可以这样解释,还是让女生懊恼得想捶脑袋。

后来的十几天里,也不过是因着同校的关系,相互就着学习方面的问题搭过一两次话。

仅仅是熟到在课程结束的最后一天借走她的笔记说要补回开头两天的笔记,允诺到学校再还。

不得不承认,在纪泽拿出自己的笔记本时,慕溪心里有不小的失望。

在往后的那些岁月里,无数次画面的重播让自己最终追寻到了后来那份感情的蛛丝马迹。

拥抱时男生身上清新的肥皂味,眼帘下衬衫肩线处细密的针脚,明明是夏末秋初,却感到周遭花香四溢,草种飞扬。时间和空间的齿轮错了位,是卡在了定格的一瞬。身体被男生紧紧贴在胸口。心脏被温暖的血液包裹起来。思绪抽丝剥茧延伸向无限远。

身高的差异让自己明显听见了一米八的男生的鼓点一样的心跳。

都是可以反复咀嚼的美好细节。

温和的,真实的,清晰的声音。

拥挤得像沙丁鱼罐头的公交车上,某些真实又细微的感情在酝酿,浓重的呼吸被实体化成看得见的白色雾气,悬浮在清晰度所剩无几的视野里。

那些字连成句,那些语气与音调起伏成潮汐,暖入骨髓的温柔声音无边无际地朝自己蔓延过来,微微刺痛了耳膜。

【第二话】

由于补课期间校门不设门禁,学校对面的各大小吃店挤满了平日受够学校食堂摧残,趁此机会出去打牙祭的学生。

石锅拌饭加一杯芦荟汁。

我要一份冷面,谢谢。

再来一份石锅拌饭。

即使不是周末,适逢着放学的学生流,店里客人还是很多。千寺她们好不容易在最靠近店堂里面找到空位坐下。

凡影呢,她怎么没来。问的是平日里与她形影不离的卓清。

她今天有事回家了。

诶,听说这家店是本市开的第一家韩国料理哦。

这么有历史啊,看不出来。你怎么知道啊?

我也是某次在网上别人推荐的。以前在这里吃那么多次都没发现呢。

唔。还是觉得珈叶的烤肉味道最赞。

对了,你们觉得这次新换下来的老师怎么样?

数学老师嘛,不好说,虽然号称省级名师,还有待观察。我倒是觉得那个历史老师萧杨挺好的。听说上一届都很喜欢他诶。

真的假的?

哎,千寺突然压低了声音,你们有没有觉得政治老师长得很凶神恶煞啊。

噗!其他两个女生都笑起来。

真的!你们想嘛,像不像班的‘灭绝’?

哈哈

女生聚在一起的话题永远逃离不开明星、服装和八卦。正当话题正要往近期一些明星逸事延伸上去的时候,卓清突然像发现什么一样,差点被刚一大口喝下去的芦荟汁呛到。

那那不是?F遥么?

闻言,千寺和慕溪都转过头去。如果单单是同班的女生的话,卓清也用不着那么大惊小怪。

视线中?F遥和一个高个男生从门外走进来,幸好是朝着慕溪她们相反方向的角落走去,不然即使是平常一起打闹无隙,在这种情况下乍一见还是会双方都尴尬。

不过是人家小两口出来吃个饭,你有必要这么大张声势么?回过头来的千寺白了卓清一眼。

注意到自己的确过于大惊小怪,卓清有些不好意思。吐吐舌头:不过话说回来,那是她新男友么,我以前都没见过,那男的是哪个班的啊?

班的吧,貌似是。慕溪边说着边拿起刚刚放下的筷子。

他们在一起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好吧,从初三下半学期开始,维持到高中现在。你又不住校,自然不能经常见到,平日里上课又不可能在一起的咯。千寺接过话。

其实卓清有些吞吐,其实吧,我觉得他们有点不配哦,应该说是男生配不上我们?F遥大美女啦。说完后,见同伴没什么反映,偷偷抬起头,本以为会遭到哎呀做人不能太注重外表人家喜欢关你什么事等等反驳,不料对面两个女生很有默契地相互看一眼,忍住笑:原来你也这么觉得啊。其实我们早就这么觉得了,我还说过他的脸像平底锅呢。谁让人家情人眼里出西施呢,人家不挑,我们就不要瞎搀和了,反正这么多年也习惯了。

不是吧。

我觉得呀,班那一对也是这样。

哪一对?

话题从新高三老师上向着平常校园小八卦延伸开去。

同一时间的高三组办公室里可就没有那么悠闲的气氛。

啪!一沓资料在灰白色的桌面上摊开来。

有路过打水的老师好奇地伸了头瞧,最上面一本白色打印资料的封皮上清楚地印着高考备考小组几个流畅的印刷体。

哈哈,黄金军团啊。

众所周知,刚刚的年级大会上校长无比自信地宣布成立新任高考备考小组,由两位副校长和三班的英语老师,加上江卉四人组成。

哎哟你少来啦,又不是不知道我很懒的。

先前说话的老师不置可否,笑笑便走开了。

把自己摊倒在靠椅里,江卉揉了揉太阳穴。

身体放松下来就顿时有了倦意,像松了发条的钟,时针分针秒针全都慢了一圈。

闭上眼睛,却终究睡不着。脑海中还有一盏灯,清晰地亮着。

人人只会羡慕自己能带这样的班级,两名任课老师是副校长,一名是教研组组长。多么强大的黄金组合。而对于她一个没有任何官职和名头称号的语文老师,能得到这样好的待遇,在旁人看来简直是她的好运气。

正式开学后,才真正地感觉自己原来已经是一名高三生了呀。

有学校的优惠政策,不用做早操;食堂专门开了从高二起就盼望着的高三专窗,提供特别的营养套餐和消暑的甜品;晚饭到晚自习前的空余时间走廊上少了聊天的人群,多了几个朗读英语的身影。

最最明显的是一进门,黑板边多了一块倒计时牌,不断减少的数字提醒着时光的流逝。

那份心情,只有真正经历过高三后,才终于能说,哦,就那样啊。

那样是哪样,也许只有当自己真的身处此身份后,才能感觉到局外人体会不到的心情。

【第三话】

月底,已经入秋,天气已有渐渐凉意。

第三次月考也很快来到,老师改卷的效率一如既往的惊人。往常成绩出来引起的极高关注度却让位给了即将到来的自主招生。

在清渊这样的省重点,因为有了更多的名额照顾,关心的人也多得多。即使是平日埋头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也会自动接收自主招生的信息,很难有人抵得住自招的诱惑,毕竟这被称为第一次高考。

因为过去的两年每当到这个时候校园里就会出现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大学自招告示,然后便是×××被T大保送××获得F大二十分加分的公告在告示栏上醒目地张贴,于是当今年真正轮到自己的时候,很早的时候就不由自主地就留意起自招的各种信息。

周五下午T大的自招材料终于率先打破一切揣测议论的风声。

下午第一节课刚进教室,江卉早早就已经等在讲台上,每个人桌面上都放着一份T大的自招有关资料。在班这样优等生云集的班级,资料肯定是人手一份。

翻了翻,满满的两页纸,无非先是宣传学校如何如何,然后介绍自招要求及考试形式等等。其实不过是形式上的过场,至于介绍学校宣传这方面,对于一个能让全国的小孩在很小时候就被教育我长大要上这所大学,继而被各种亲朋好友称赞多么志向远大,这样的学校,简直是浪费纸张笔墨。

T大已经下发资料了,那么下周回来P大的资料也要下发了吧。

你们这周末回去和家里人商量一下,好好考虑一下看要申请哪个大学的自招。另外,这张T大的宣传资料你们就看看吧。

众所周知,T大以理工科见长,像班的文科优等生们更多关心的是P大。因此连江卉都只是说随便看看,而不是要认真看哦。

所谓重点班不是单空有泛泛的成绩与每次月考后来证明。

就像现在,尽管是周末,班会的下课铃一响,校道上就会立刻涌上辛苦一周后回家的学生流。而班的教室里还坐着很多正在奋笔疾书的学生。

为了躲闭周末的回家的学生流以及上下班高峰期的双重压力,一般聪明点的学生都会停留在教室里把作业做完,回家后就有足够多的时间来做自己规划的事。

放下笔,伸了个大大懒腰,揉揉酸痛的肩膀,千寺看了看黑板右面墙上挂的钟,恩,这时候应该没有多少人了吧。

转头问慕溪:一起走么?

正与一道数学题纠结的慕溪头也不抬,应付似的扬了扬手:你先走吧,我等我妈。再说我想先把这题做完。

唉大小姐就是不同啊,像我们这些劳苦人民就只能挤挤么公车。千寺边调侃边把需要带回家的书本习题放进书包。

拿起T大的自招资料,翻了翻。听说T大每年在我们学校招的都没有圣阳的多诶。

为什么?

不知道啊,听说是我们学校和P大关系比较好,T大和圣阳那边的关系比较好。我也比较喜欢P大,总觉得T大太保守沉闷了,学术派的。

也有可能是因为我们学校文科强而圣阳是理科强啊。

想想好像也是,便又随口问道。

想好选哪所学校了么?

慕溪的笔稍稍顿了一下。还没,你呢?

我啊,反正应该是在P大和F大之间吧,我也不知道该选哪个。

聊了一阵后,千寺便告别回家。

慕溪继续与数学题作战。

然而插科打诨后思绪却没有回到圆锥曲线上来,手握着笔,却迟迟写不下去。脑海中快速运转着的已经不是什么准线和双焦点。

——考虑好了么,要报哪所大学。

怎么会没考虑好,甚至不需要考虑。

你们所认为的那所只适合理工学生的大学,你们认为那所过于死板和拘谨的百年学府,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

非常非常地想去那里,非常非常地想念那里的青草地和水木的清新味道。

可以说已经成了一种偏执。你们不会懂。

周日大课间的时候,听见班长林源通知有意向要拿P大申请表的同学现在到办公楼二楼第二会议室开会,据说是P大招生办的老师从北京下来提前作个自招的工作。

几乎文科前二十都去了,慕溪当然在其列。

到了那里一看,果然文科生对进P大比较积极,先到的都是文科班的学生,随后理科班的学生才陆陆续续来到。虽然打着机会平等的旗号,欢迎普通班有特长的同学报名或来旁听,真正对自招上心又敢于报P大的学生最后自然还是重点班瓜分完毕。就像文科班来的都是二班的学生一样,理科班来的也有大多数是慕溪她们以前高一的同学。故大多数都是认识的人,还要不停地点头打招呼。

但看来传言说本校大多进P大而非T大是真的,理科班此次来的人数和上次T大来宣讲时候相比不减反增,让在场的所有文科优等生心里冒出怪念头:什么时候理科生也来和我们抢饭碗了。

来自P大的教授观之很是可亲,讲得是激情飞扬,底下同学听得也是激动不已。一早坚定目标的慕溪自觉是来走过场,死脑筋地只报T大。在教授热情感染的同时走了神,也因此看见了此时偷偷从会议室侧门溜进来的男生。

诺明郗?

惊讶转瞬即逝,P大的自招他不来才是奇怪吧。对男生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还敢迟到的神经大条感到有些生气又有些好笑。只是,在意的重点是——他是要报P大而非T大的么。

情有独钟作文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教授已经结束了激情洋溢又不失风趣幽默的演讲,剩下解答个别问题的时间。问问题的人几乎分成了文理两拨,恐怕在场的人没有像慕溪那样潇洒到极致的,混迹在文科问问题的人群中。瞥见理科那边也正热火朝天,嗯,诺明郗似乎很积极嘛,很感兴趣么。想来,没有人不会对这所校风自由开放充满生气又不失古老底蕴的大学不感兴趣。

走回去的时候,千寺似乎心情大好的样子,连带神情也飞扬起来。看样子,先前对究竟报P大和F大的纠结已经解决了。

果然,我决定了,就P大吧,人生难得几回搏。若不是有后半句,那口气还真像在挑选一件物品似的。

微笑,下午的阳光照在两张年轻美好的脸庞上。

那就一起努力吧。

自T大和P大的自招率先拉开序幕后,其他大学的自招也陆陆续续展开来。

作为精英班,二班自然是各大高校在清渊开展自招重点关注的对象。最明显的是教室后的墙上几天内贴上了各高校的宣传单,占了半面白板。

更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有一天居然还出现了航天航空这种明显只招理科生的学校,招收飞行员,身高要一米×以上,不能有伤疤云云。

最惹眼的是一张比其他宣传单都要大都要华丽的海报,最上面印着第×届××杯作文大赛,主办方:F大。

在一长串阐述大赛宗旨云云的文字下,是奖励形式:特等奖××元,一等奖××元不愧是高校,连奖金也大手笔得颇为丰厚。

不过这显然不是重点,吸引人全部目光的是另一段小字:凡是获得名次的高三毕业生都可以享受到F大的加分优惠政策。

卓清站在海报前,

小学生寒假作文

二十分钟以前,江卉在办公室把印着参赛注意事项的纸张推到面前,对包括卓清在内的三人说:

这是F大主办的一次作文比赛,虽然说是作文比赛,但也算是变相的自主招生。要是得到名次的话,会可以得到F大的加分优惠政策,更好的还可以预录。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哦。

难怪以前都没听过这作文大赛,原来是高校内自己主办的招收特长生的另一种形式,连参赛对象都限定在高三毕业生。

因为是大学自己主办的,所以专业性质很强,这和我们平时高考写的八股文有所不同,所以我才没有让全班同学都参加。你们几个在这方面都有些特长,还是很有实力去试一试的。回去好好看一下注意事项,选好材料,有不懂的可以来和我讨论一下。

末了,临走前江卉还让她们带一份回去给慕溪。

走出办公室,凡影就问道:卓清,要参加么?

看情况吧。你咧?

我嘛,应该肯定是要参加的。

又有钱拿又可以享受优惠政策,怎么有这么好的事啊,干脆我们都去练写作文去算了。

白痴,你以为就像你平常写八股文一样啊,人家那是专业研究论文啊论文,就你那平时老三段式来凑数的水平也好意思说。

算啦,写不来的。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没有注意到独自站着对着海报站了许久的卓清。

凡得到名次的都能享受到加分优惠政策,更直白的是只要能在高考达到当地重点录取分数线就可以被F大录取。这样的优惠条件对于名校的F大来说简直过于丰厚。尤其是像卓清这样成绩处于中等偏上又有文学功底的学生来说,这是无疑是天上掉下来的一个大机会。

那么,究竟是什么,让本应该爽快应允的女生在你要参加么后的回答却是看情况吧。

显然,能深入文本原意,结合特定的历史时地与当下的文化背景,做出既言之有物又见解独到的完美解读固然有一定难度,也不足以让女生却步。

享受政策但录取专业的限定可以算得上一个理由,看看这些专业吧:语言文学类,历史类,哲学类,最诡异的是博物馆学。每当看到这个,卓清就觉得好像感受到博物馆阴森森的氛围,连背上都渗得慌。专业限定无疑为丰厚的奖励条件打了个折扣。

况且,家里也不会同意自己去学纯文学的专业。

然而更深层次的原因则是,比起F大,更想去的是R大。

别人一听准会认为她不自量力。我都知道,但还是想去。

她知道,以她目前的成绩是不足以上R大。

但,还是想要搏一搏。

等很久了吧。

远远在楼梯上就看见等在走廊尽头处熟悉的身影,便三步并作两步,直接略过还剩下的两级台阶,蹦跳着跳下来向男生跑去。

月光下灿烂的笑颜,月牙般精致的眉眼,干净美好的脸,女生的笑容在刹那间恍惚了谁的心跳。

邱铭摇摇头,宠溺的伸出手轻轻揉揉女生的头发,再往下,牵起女生的手。

走吧。

暖意像电流一样乱窜着,自指尖遍布全身。

邱铭要报哪所大学呢?

反应过来亚绮在讲自招的事。

唔随便吧。

什么随便!这是大事好不好,你怎么可以一点追求都没有啊。

不理会女生的义愤填膺,邱铭好脾气地反问:那你咧?

我?其实,我是很想去R大啦,但不知道按排名的话过不过得了初试,按我的成绩想得到校荐名额恐怕有些困难。

这样哦。唉,怎么办,男生故意叹了口气,我们又要在同一所学校了。

你怎么学我呀。

我哪有。

本来就有!刚刚前一秒问你还说不知道看情况,我说了之后怎么又改变主意了。诶是不是,是为了追随我才这样说的吧。女生促狭的语气带着点点笑意,微微斜着头看过来,大眼睛中闪烁着无比璀璨的星光。

谁知,预想中被拆穿应该红了脸的男生却面不红心不跳地低下头来,仿佛理所当然的语气:对啊,就是为了要和你在一起嘛。

反倒是女生红了脸,躲开男生的视线,撅起嘴,用力扯过男生的手。

走走啦!

夜晚有习习的凉风,带着路边偶有的白玉兰迷离香味。

干净马路的两旁有高大的白杨,森森绿色树叶在风中晃动,发出细碎流水般的声音。

仿佛一场欢歌。

放学时分,倚在一楼走廊柱子旁的邱铭看着楼上二班的灯也灭了,楼梯拐角转出慕溪她们。

起身正要迎上去,却意外地没在一群女生中发现熟悉的身影。

慕溪她们也看到了邱铭,纷纷都抬手打招呼。

那个亚绮今天没有和你们在一起么?

你是在等亚绮?

废话,我不是等他我在这里站这么久做什么。

可是亚绮她今晚没来上晚自习呀。

为什么?

嘿,你自己女朋友还来问我们啊。为什么千寺的声音中明显带了点愤怒?

她自招初审没通过你不会不知道吧。慕溪开口。

什、什么?为什么不过啊。

哈?你不会真的都不知情吧。这下连慕溪也同仇敌忾了。

喂,你这男友也太失职了吧。

这种时候不是应该你在她旁边安慰她的么,怎么连最基本的关心一下情况都不知道啊。你以为人人都像你那样轻轻松松就能拿到推荐名额啊。说话的女生显然似乎忘记自己也属于轻松拿到保送名额的那些人,不过现在好像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一群女生明显慷慨激昂起来,和面无表情的男生站在一起,把从楼梯上下来放学的人流分成了两半。

算了,初审不过这件事应该对她来说,应该打击挺大的。你好好想想怎样去安慰她吧,我们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在一群女生指手画脚将近分钟后,终于愤愤地掉头离开。末了,慕溪总结般地说道。

毕竟,你应该知道她是为了你才报的R大的吧。

楼道里的声控壁灯亮了又暗,在男生脸上打出忽明忽暗的光,却隐约能看见男生抿起的嘴角,以及在听到女生最后一句话后急速扩大一圈的瞳孔。

以身体不舒服的理由向老师请了晚自修的假回家后,亚绮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趴在书桌前一动不动。

母亲进来轻轻放下一杯牛奶,看到女儿似乎很用功的样子,很满意地悄悄退身出去。

窗外的风越来越招摇,听得到呼呼的声音,仿佛外面已经飞沙走石。

听见母亲到阳台上收取白天洗干净晾晒的衣物,门关得砰砰响。

嘟嘟囔囔的牢骚:怎么就突然刮起大风了呢,看来是要下大雨了。这天气预报真是越来越把老百姓当玩笑看了。

脑海中跳出一个想法:他现在不会还在等吧。

怎么又想到他了。

先前假装忽视的一切刻意含混的思绪在狂风中渐渐清晰,所有的一切都指向那个男生——

那个平常被封为冰山神秘美人有着独特慵懒气质的却让自己在他面前变成了爱发小脾气爱撒娇的小女生的男生。

那个天天傍晚都等在楼下会帮自己带一杯饮品的男生,夏天冰沙冬天奶茶。

那个听自己说一声喜欢一生之水,就让美国的小姨大老远捎回来。

那个包容自己全部任性的男生,甚至到了连要好的姐妹们有时看不下去自己的坏脾气,纷纷为他撑腰,说亚绮你若把他丢了,到哪里再去找一个像邱铭这样的人。

其实自己的成绩也不坏,初中也曾是月考中常居前三的让人羡艳般的存在。只是到了高中后因越来越繁重的课业和重点中学中的强手如云,排名滑落到了中等的位置。也足以让普通班的学生羡慕不已。

只是当自己还在为物理或地理头疼的时候,他的名字怎么也逃不出理科前十名的榜单。

只是没有能够及R大的录取线而已。

只是不能和他在同一所校园里,只是不会有个人不论风吹雨打,拐个弯就能看见他而已。

其实根本不是你学我才报的同样一所大学,而是我为了追随你。

之前做好了各种功课,根据他的喜好与成绩在一众名牌重点大学中选中了这所大学,换句话说,认真说来,R大并不是自己一直以来的梦想。

纵使知道后面还有高考,还有很多的机会。

可是我自己也知道,单凭我自己的成绩,如果没有自招的加分,是很难够得上R大的录取线的。

于是,因为一早知道,才会抢先在你之前说明自己的志愿,听到他在自己说出答案后给出了自己最想听到的回答,便可以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他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才报的同一所大学。聪明如你应该猜得出也看穿了我的小把戏吧,所以才顺着我的意思走下去。

即使后来结果真的如愿,可是为什么那么令人感到悲哀。

中考那年,我们两个人同时考进期望中的高中,双双都进了重点班,我的中考成绩甚至比你还高一点,所以一直以为我们两个是比肩而立。

这终究是我自己创造的一个假象,现在假象终于破灭。

令人难过却也理所当然,她与他之间无形就拉开了距离。

女生终于趴在桌上,难过地痛哭出声来。

【第四话】

自招掀起的蠢蠢欲动暗涌中,一年一度的运动会悄悄来了。

虽然在高三的名头压迫下,一切无关闲杂易分心等事物统统靠边站,对于这个在校日常日程安排表上占有重要位置的重大活动,校领导还是给了大力支持。

况且,每年的校运会上引人注目的出众身影中并不乏高三学生的存在。

直到C班参加校运会的名单最终定下后,慕溪还无法理解并不擅长体育的自己为什么会一时头脑发热报了女子×米接力跑。

那日不过是体育课上,自由活动时文体委员夏晓丹拿着报名册到处怂恿鼓动报名。

正在系鞋带的慕溪冷不防被突然伸到眼前的册子吓了一跳,抬起头,放大的夏晓丹的脸上是一种叫谄媚的东西。

干嘛。

晃晃手中的报名册,夏晓丹绽开大大笑脸。慕溪,报个项目呗。

直起身,轻轻白了她一眼,慕溪边拿过报名册,边说道:看你一脸好像搞传销的样子,我看看怎样啦。

唉,你又不是不知道,文科班女生多诶,这工作难做啊。夏晓丹扶额叹息,很心累的样子。

想想也是,女生本来就不擅长剧烈运动什么的,加上文科班的女生更是平日里一副娇小姐的样子,体育课老师看不见的地方光用来聊天了。高二的时候因为人数限定男生不足差点就要请外援。

唔除了一百米男子女子和跳远的报满以外,其他的项目都尚未满人。

池樱也参加么?

慕溪指着女子×米结论接力跑问道。

对啊,她体育中考米跑满分吧,好像是秒来着。

这样啊,我那时也是秒吧。单纯回忆起一个事实的女生并没有看到旁边女生突然两眼放光的神情,那什么来着,就像狐狸突然见着了羊。慕溪抬起头便看见晓丹一脸怪异的笑容,立刻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

嘿嘿,慕溪呀你看,原来你有这么辉煌的过去啊。看不出啊要不,你也报一个?

询问的语气中却带上了百分之八十的笃定语气,颇有‘今天你若不报就别想逃’的架势。

哎呀,不行不行啦,那是三年前,现在哪还一样。

身为文体委员,在这种连跑米就像要命似的娇柔女生遍地的文科班好不容易挖到一个潜力股,哪能那么容易打发。加上慕溪本身就是那种容易被说动的人,最后竟然迷迷糊糊地在女子×米接力跑的报名栏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当然,在选女子×米接力跑这个项目的时候不得不说慕溪还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的。跑步的项目中一百米这种极具爆发力的项目当然不能报,八百米这种长跑让一直以来徘徊在及格线边缘考了几次才勉强及格的慕溪显然也不太现实。大队接力慕溪在初中的时候尝试过,到了交接棒的地方眼前已经黑得连下一棒的同学也分不清。跳高跳远么,好像立定跳远还不错,可惜没有这个项目。挑来挑去,只有女子×米接力跑这个项目最适合。不需要太多耐力也不用短速的极强爆发力。

那我走咯,你去找池樱她们商量一下怎样训练的事吧。诶要不是我们班女生的平均水平也就这样,也不用麻烦你大小姐了。末了,走之前晓丹仍一脸似不太信的样子:话说回来,你中考体育真的满分啊,果然,这年头都是真人不露相啊

于是,每日下午课间活动时间的跑步训练被排上了日程表。

最近一次参加运动会田径项目好像是几年前初一的时候吧。虽然每年都会参加跳大绳这样的多人集体项目。

压在衣柜里许久的跑步钉鞋被翻了出来。虽然有两年多没有如此激烈地跑步,但毕竟实力还在,加上有钉鞋,应该不会差得太多。女生在心里这样安慰鼓励自己。

抱着这种想法的慕溪在体育课上试跑第一次后才发现自己过于乐观和天真。不要说五十米跑八秒,就连跑下来都觉得状况不大对。

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后慕溪直接来到运动场,宽阔的塑胶跑道上已经有一些学生在慢跑练习。

池樱晚点才过来,其余两人有事没能来练习。

换上运动鞋,慕溪在场边做跑前热身运动。

慕溪?!带着不确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正把腿跨在石阶上压腿的慕溪转过头去,就见刚从跑道上跑下来的纪泽。

真的是你诶?纪泽上下打量了女生一遍,难不成你也参加了运动会?啧啧,罕见啊。该不会你们班女生都娇柔到需要你上场了吧。

实在不能怪她歧视,对于在别人眼中,慕溪在过去几年间一直是那种撑着小阳伞,挎着数码相机,站在场边,偶尔叫一两声的标准淑女。况且,以纪泽多年认识她经历来说,

虽然之前和纪泽是很好的朋友,但高二分科后毕竟生疏了许多,在一起可供讨论的共同话语有点少,加之又都是优等生,于是话题自然而然就转到最近除了运动会外最热的自招上。

诶,你自招报了哪所学校啊。问着,慕溪边转头看着于自己一同水平线上慢跑的女生。

打着关心朋友的旗号,事实心里却潜藏着另一层小心思。真正想知道另一个男生的情况。想知道他想上哪所大学,想知道两个人今后有没有在同一所学校的可能。却无法直接得知,只能旁侧敲击地打听。

我嘛,可能是F大咯。

那其他的报得多不多啊?

唔我想想,貌似报P大的很多啊,付君侥他们都报了P大。还有陈婧他们几个报了T大吧,他们有那么多数奥物奥加分,应该没问题。

没有听到想听到的,慕溪有些小泄气。

未曾想到,女生下一句话应验了慕溪的愿望,却被打下了十几层。

T大的校荐名额给得没有P大的多啊,反正P大的一个校荐名额给了诺明郗。

希望还是破灭。

对于自己喜欢的男生,想和他进同一所大学,想和他一起在图书馆看书自习,想和他一起走在北国铺满落叶的校道上,期待书写故事的完结篇。

而现在,即使是在同一个城市同一片天空下,故事的结局却指向未完待续,并且可能是永久的未完待续。

怎么不叫人难过。

下午点左右的时候,大部分老师都下班去吃饭了。

谢毓推门进来的时候,一个班的女生正从江卉桌前站起来要离开,看见谢毓进来,连忙鞠了躬道老师好。

点点头,谢毓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拿出包包开始收拾东西。女生走后,其余的老师都不在,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江卉和谢毓两个人。

还不去吃饭么?

就去了。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江卉也开始收拾东西。

你也是,怎么这么晚。

把红皮的辅导书塞进包里,谢毓叹了口气,我么,还不是在给学生辅导解答疑问呗。每次最后一节课是班的话就别想提早下班了。有时候还真不知该说班这群孩子勤于思考问题求知欲强呢还是爱钻牛角尖,一个问题可以和我争论半天,最后还得告诉他这是语法里的约定俗成才作罢。

哎呀这自招赶快过去吧,成天一堆事,都快忙翻了。

哈哈,别班都是能争取到自招名额尽量争取,像你们班有能力又有名额的,你嫌什么呀。

每年逢自招季的时候都这样。怎么,刚才晏清来也是有关自招的事么?

是啊,来咨询我该拿哪所大学的自招申请表。我感觉啊,现在这群孩子的心思都被自招弄得飘忽浮躁了。

毕竟对于这些优等生来说,自招的魅力和诱惑力都太大了。

这我知道,我就是怕他们心已经很难静下来了。自招再怎么有诱惑,终究没有高考的分数来得实在,又不是人人都能抢得到保送,还不如扎扎实实高考。自招其实是把双刃剑啊。你想啊,自招前就得费心神去挑选学校,准备初选材料和笔试,成绩发布时又要担心,发布后如果没得上又要伤心好几天。这样一来一去,等整个自招真正结束了,离高考也不远了。

其实自招通过了也未必见得是好事。像前几届的那个女生,叫什么梓琳来着。那时你不带毕业班,她就是我那个班的。得了P大的保送资格后,上课开始看小说,恋爱也谈起来了。最后高考时离P大录取线差了好几十分,进了个最冷门边缘的专业。女生那时抱着她留下悔恨泪水的样子还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

二班那群可爱的孩子,我们都不希望看到她们中有人重蹈覆辙。

停了停,发现自己沉重的话题把气氛给搅冷了,谢毓欣故意轻咳了咳。

待会吃完饭我就直接回家了。

今晚不该你下班晚自习么?

今天不是我,允许我偷一下懒咯。

懂你

我知道附近有一家餐厅的鱼做得特好吃。

运动会当日,天气出奇的好,炙阳仿佛要感染热情的气氛。

似乎是永不会疲倦的鼓号队,配合震耳欲聋的加油助威声,以及主席台上不断响起的捷报,整个运动场仿佛被点燃了。

开幕式一如既往地是整个运动会的第一个高潮,以班级为单位进场的过程是一大亮点,尤其当高三年级进场的时候,要把运动场上空硬生生劈成两半的欢呼声不断响起。

令人感到惊奇的是,进场方式是每班的保留节目,而几乎每个班年年都能推陈新的花样,叫人不得不感慨学生们的想像力。

即使是高三生,还是在进场方式上花了一定心思,充气玩偶,各色班服。班甚至借来了平日里给每个教室送水用的小平板车,灭绝师太坐在上面像个女皇一样进场,引得全场起哄。

站在运动场中间黑压压的一群人中间,听着主席台上校长致辞的时候,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毕竟是最后一次,

今年上半年刚刚重新修建好的运动场,规格与设施都堪称全国中学中的一流,幸运地作为第一批使用新运动场的学生。脚下的草地在运动会开幕前几天被封场保养,青翠得让人不忍心把运动鞋踏在上面。

无由生出几许感伤。

高三生不仅仅是艰苦辛累的代名词,最大的好处就是正大光明地享受着学校给予的种种优惠待遇。就像现在,有顶棚的观礼台座位都被安排给了高三年级,高一高二只能委屈地在观礼台的两边,经受着阳光的倾洗。远远望过去都是一片五颜六色的遮阳伞。

跳高,跳远,实心球,垒球,长短跑,接力跑。

平时懒散样子惯了的男生也露出了难得一见的认真神情,女孩子们则化身为超级粉丝团,声嘶力竭地加油,激动得忘记了手中的矿泉水和小洋伞。

当然,这其中也有不够热血的人,比如卓清,耳朵里塞着耳机,正低头看小说。再比如说凌霄,拿着一本单词本到一边背单词去了。

除去这些随时能从包里拿出类似《王后雄教案》的习题一做就是半天的人,还有那些百无聊赖在看着漫画小说的人,其他人还是随时关注着赛况的,还有大部分的人冲到场边近距离助阵。

加油加油,莫菲菲,高一()班以你为荣!

高二()班,高二()班,你最棒!

千篇一律的陈词滥调让人听得牙疼,冷不防耳膜撞进一句:

明郗王子,明郗王子,快代表月亮消灭敌人,尚汐飞吻一枚!高三()班全体同僚为你助阵!

广播员声音里有明显的小激动与笑意,而口号的主人公,正在场边为男子一百米做热身运动的男生正皱着眉低咒是哪个没大脑的写这条新闻稿。

最近美少年禁断之恋真是大行其道啊。

想来这广播员也身为诺明郗粉丝团的一员吧。正这么想着的慕溪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叫自己的名字。

纪泽穿过、班三两坐着的人群,走过来。

怎么不下去看比赛?

太阳太晒了,再说人又那么多,还不及在上面看来得清晰。说着慕溪拿开旁边的包包,腾出空位让纪泽坐下。

也是。

这时广播中又响起:接下来要进行的是男子一百米预赛。接下来要进行的是

哎呀,轮到我们诺大帅哥上场了。纪泽说着便站了起来,极力往场下张望。

原来那份白痴的新闻稿是你写的啊。就知道这么脱线的行为只有她才干得出来,慕溪在心里小小白了她一眼。

不觉得多么声情并茂么,这可是在我们全班女生一致赞同下交上去的。

声情并茂不是用来形容新闻稿的好吧,你个废柴。内心对这个来自理科班的女生的语文水平有些无力。

不管啦不管啦,看比赛。

最终目光还是转回场边。

一百米跑道起点处,一排等待上道的男生中间,那个清瘦而颀长的身影,在各种衬衫颜色交错中,一下子被遮住了,又露出来,很深刻地,在自己的视网膜上,印下一块小小的蓝色光亮。

发令枪响之后,不断地往前移动。

跑道上奔跑着的白衣少年,十米,五十米,七十米。始终逃不出视网膜的界限。

就像天那么大,地那么大,人潮多拥挤,人声多鼎沸。无论你在哪里,我总是可以一眼知晓。

视网膜中,男生在首个冲出终点线后以骄傲的惯性姿态往前慢跑了几步。

几乎要把世界劈成两半的欢呼声自观礼台上暴涨而起。

坐在观礼台上看比赛的悠闲时光果然没能持续多久,第二天早上一大早慕溪就被找到办公室整理自招资料。

外面运动场上的欢呼声广播声不断传来,高三组的办公室里却有点混乱的热闹。

尤其是江卉和班班导桌前人头攒动。

江卉则忙得三四楼来回地跑,为着各种各样的资料,权当减肥好了。

慕溪坐在江卉的位置上很悠闲地把玩着手里江卉的护手霜。

发出淡淡的芳香的气味,仔细闻了闻,记起这是江卉身上常有的味道。

原来是这样啊。

这种属于江卉的独特的香味,淡淡的不刺鼻,很好闻很让人舒服的味道,每当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班级里时,这股香味便充当了背叛者,方圆两组的人都能闻见。

?F遥曾缠过她追问那是什么香水,江卉却摇摇头,我从来不用香水的啊。

没想到却是小小护手霜的功劳。

特别特别好闻,特别特别令人心安的味道,让人一闻了就想去抱着她。

是属于母亲的气息。

就像江卉一般。

请问这是江卉老师的座位么。

嗯对的。闻言慕溪从靠椅上坐起来。

这份文件放在这里,麻烦你——原来是你啊。认出了慕溪。

是三班一位以前的初中同学。

这些是什么?女生看见同学手里一叠文件最上面的表格,好奇地凑过去看。

T大的自招报名名单。

最上面的校荐名单下第一个写着自己的名字。

再轻轻往下滑,有自己熟悉的也有不熟悉的名字。在划到第八个名字的时候,目光仿佛被什么轻轻一绊,踉跄了一下滑过去了。

随后倏地滑上去,停在上一个名字那里,定住了。

在那里,端端正正地印着三个字。

点,横折钩,再一点。

早已在心口划烂的三个字,绝对不会有错的可能。

是他的名字:诺明郗。

仿佛溺在水中的人抓住了浮木。

手指着他的名字,这他不是报的P大么?

凑过来的同学看了看,哦,你是说他呀。怎么,你不知道?他昨天刚刚放弃P大的校荐名额,转报了T大。

为为什么?

不晓得,本来也没有什么预兆。昨天晚上就突然说想转报T大,可是因为校荐保送名额早就分配好了,所以他没有得到。

真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听说为此还挨了年级主任一顿批呢。

看来理科天才的脑子都和常人不同啊。

直到同学的声音渐渐远去,女生还站在原地,血液似乎凝固住了。

事件真相回放之——

待会你会去办公室交推荐表么?被问的女生是正在收拾东西的纪泽。

唔,今早已经去交了。

今年报F大的人多不多啊?

貌似没有去年的多,大家都去报P大了呀。

果然P大比较好嘛。

对啊,我就说。就是不知道慕溪为什么就认准了T大,还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那种。

晚风把女生的对话吹到了正走出教室门的男生耳里。

P大的推荐表静静在书包里躺着。

老师,我改变主意了。

三班班导高安疑惑地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

我想要改报T大。

理所当然被高安训了一通后再被闻讯赶来的年级主任批了一顿后,走出办公室。

突然也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在心里反问。

我这是在做什么呢?

嘴角扯出一丝无奈的笑。

只是为什么,意味着这是什么,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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