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天亦老

天若有情天亦老

青儿看到出现在远处的马车时,既惊喜,又有点担忧。惊喜的是少爷远比预计的回来要早一些,担忧的是这么早回来,恐防有变。

果然,少爷下车的时候一脸凝重,原来是慧莲师太病重,可是转念一想不对啊,少爷回府赴家宴,怎么又会去护国寺探望慧莲师太呢。

虽然很多的问号萦绕在青儿脑海,但是她还是毫不犹豫地去扶慧莲师太。

少爷直接把慧莲师太带回自己的帅帐,青儿立刻去请来了军医。

看着如此贴心的青儿,皇甫慎行无论如何都不愿就这么把她推到皇甫谨言身边。

可是,偏偏在那紧要关头,自己放弃了她,后来每每想到今天的抉择都让皇甫慎行后悔莫及。

如果当时他不去选择,而是不顾一切地带着母亲和青儿远离这红尘的纷扰,寄情山水,那么也许人生没有这么多遗憾,只是一旦做错选择,再也无法挽回。

眼看大错即将铸成,皇甫慎行还浑然不自知。

“青儿,我来吧。”皇甫慎行接过青儿手中的帕子,给慧莲擦汗。

青儿只以为少爷是心疼母亲,所以亲自拭汗。

“青儿,去收拾行装,整装待发。”青儿被这命令搞得莫名其妙,虽然知道出征在即,但也不必现在就收拾。

还有少爷也是奇怪,从接回慧莲师太后就没有正眼看过自己,让青儿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果然,青儿还没收拾好,少爷便来到了青儿的营帐。拿着一副寒光凛凛的铠甲,送给了她,依旧摸着她的脑袋,抚摸了很久,也看了很久,看得青儿都不自在了。

然后一把把青儿拥入怀中,“我的青儿长这么高了,这身铠甲本来想作为年礼送给你的,看来只能提前送了。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真的好小好小。

一路走来,我很抱歉,没有照顾好你,让你随我吃了这么多苦。”青儿听后拼命的摇头,“少爷你很好,你真的很好。”青儿内心反复地说着。

现在很多时间都是你在照顾我,连战场上也是你最懂我,没有你,我会很不习惯的。”听到这里,青儿已经发觉问题大了,少爷身边怎么会没有她,这天涯海角有什么地方是她不能追随的吗?

青儿想挣脱他的怀抱,问清楚,可惜被皇甫慎行一把搂住,动弹不得。

“你先听我说完,我不知道如何面对你,看着你,我真说不出口。

今天回府,长公主以母亲作为要挟,要我用你换母亲,她需要你随皇甫谨言去东南九郡。

我很抱歉,那样的场景下,我不得不弃了你,选择母亲。

明天,明天天亮后,你就回相府吧,随皇甫谨言镇守东南九郡。我再三叮嘱长公主善待于你,如果受了委屈,我一定替你出头。

照顾好自己。”说罢,皇甫慎行松开双手,塞了一袋银两给青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正如他所说,如果看到青儿无助的样子,他一定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青儿涕泪横流。

破晓时分,青儿带着简单的行装,来到帅帐外,一夜无眠,此时出现在帅帐外的,除了青儿也别无他人了。

她没有进帐内,生怕吵醒还在熟睡的少爷,只是在帐外磕了三个响头罢了。然后离开了军营。

帅帐内皇甫慎行一直定定地站着目送她离去,却无力扭转颓势。

直到再也看不见她,皇甫慎行内心五味杂陈,他唯有拼命地克制自己,坐在母亲床前,不断地麻痹自己,为了母亲不得不弃了她。

而另一头,青儿也来到了相府,清早开门的便是让她不自在的赵管家,显然是长公主吩咐过,赵管家对她也格外客气,没有通传,直接带到了长公主的寝殿。

寝殿外,依旧白雪皑皑,昨日的佛台已然撤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略显破旧深柚木色的两尺高一尺宽的刑凳。

这张刑凳她再熟悉不过,从小到大她都是跪在地上受家法的,而这张刑凳是对主子或者是有品阶的下人用家法才会搬出来的。

而刑凳的两边不再是久违的家法,而是两根比家法更厚实的板子,上面还满是倒刺,青儿皱眉,不禁倒抽一口冷气,一会受刑的人怕是犯了大罪过,别说是挨打了,就是看着也觉得疼啊。

青儿在雪中等候良久,刑凳和板子也早已落满了积雪,她知道现在不是长公主起身的时候,便在雪中静候着。

屋内,“启禀公主,人已在屋外候着了。”长公主才起身,清霜便回报了。

“算她识相,来了多久了。”长公主依然笑靥如花,这一局她彻底赢了。

“怎么不早些叫我,这晌午大军就要开拔了,早些审,审清楚啊。”长公主有些着急,怪罪下来,这一屋子都要遭殃。

“公主莫急,该她受的一样也逃不了。”清霖在一旁帮腔。

“公主放心,奴婢已经去熬了两大碗避子汤药,一会一滴不落地给她灌下去,保管她连只耗子都生不出来。”清露也不示弱。

“公主,这一般的家仆丫鬟二三十板是能要命的,这练过武的,会运功抵御啊,二三十板哪杀的了她的威啊。”清霏一边用巧手帮长公主梳妆,一边看似无心却又提出了最狠辣的建议。

“还是你心细如尘。”长公主赞道,“清霜、清霖,去办。”说罢便安排两大陪嫁姑姑去了。

“公主,这飞星逐月髻配昨天长公子送来的闭月簪真是相得益彰啊。”很快,长公主的注意力全被这精致的头面给吸引去了。

屋内,九条地龙齐开,温暖如春,可屋外漫天飞雪,虽说南方的冬天比北方湿,可是南方的冬天还真比北方难熬,被派出来的两位姑姑自然没好气,“小贱人,就数她最会讨公主欢心,当初就应该把她送到驸马爷的炕上,受家法关柴房的不都是她了?说不定直接就被公主赐死也是有可能的,哪还轮得到她支使我们出来干这种苦差事啊。”清霜大怒,毕竟只有她和清霖是亲姐妹,而且也是公主身边资历最老的姑姑。

“谁说不是呢,我是亲手把那汤给清露,吩咐她去送给老爷的,谁知道转眼就变成了清莲那替死鬼,那会这么凑巧,送汤的路上肚子疼,让清莲替她。现在不止有清露,还来了个什么清霏,俨然和我们一样变成了主子的四大陪嫁丫鬟。

我们的名儿是主子赐的,她们不要脸,是自己取的,偏生算命的说公主命里缺水,公主一听她们的名儿,就心生欢喜,还留在了内院伺候。地位还和我俩一样,真是算我俩看走眼,以后再有这种好机会,一定把她俩都送去老爷的塌上,仔细公主不揭了她们的皮。”清霖也是受够了她俩的闲气。

“到时候谁被送出去还不一定呢,你们俩要是出这种事,只怕绞了头发做姑子的机会都没有,说不定直接被卖到妓寨做流萤,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外出打漱口水的清露听到她们的对话,阴狠地背地咒骂。

从一开始,清莲被送上驸马的卧榻本就是一场阴谋,一场长公主孕中,算计驸马爷的阴谋,作为正妻孕中给夫君张罗妾室本就是为人妻的妇德,可长公主却让清霜挑一个丫鬟送上夫君的卧榻,再带着宗族长辈上门捉奸,人赃俱获,驸马只以为自己酒后乱性,清莲更是一无所知,而驸马因为正妻有孕,背着正妻与其陪嫁丫鬟苟且这一失德大罪差点仕途尽毁,最后不得已昭告天下,自己永不纳妾,以赎失德之罪,倒也成为一时佳话。

只是那段时间,所有人都把情绪撒在了清莲身上,清莲的容貌被驸马爷亲手毁去,所有家法一一尝遍。

后来长公主把人要走,说是自己的陪嫁丫鬟,要亲自清理门户,驸马自然不会阻拦,谁知长公主却如此慈悲,没有将她沉塘,而是赐她替自己出家,草草了了这桩丑事,谁也不知道长公主把她带走后发生了什么。

“其实不难猜啊,那件事闹太大了,与其将她沉塘不如留着慢慢折磨,还能讨个宽容大度,贤妻的好名声,其实那可怜的清莲这么多年一直在护国寺做苦役,春秋二祭公主还派人去掌嘴,上次听清霜说过,是一个年节都不错过,还有每年那杂种的生日,和被抓在床的日子,可是要去动板子的。你以为外面的板子是用来打谁的?

那杂种就是留在大人身边时时提醒他承诺过长公主,承诺过世人的永不纳妾的诺言。”清霏从屋内出来,道破了清露的疑惑。

“姐姐,多亏了你,当年要不是您提点,让清莲替我去送那碗掺了药的解酒汤,只怕现在不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就是我了。”清露很是感激当年洞察先机,救了自己的清霏。

“你这个名字啊,差点给你惹大祸,她们姐妹俩的名字是公主亲赐的,你到好,直接叫清露,她俩能不把你当眼中钉,肉中刺吗?”清霏继续提点那傻丫头,如果清莲能和她一样听话,与她沆瀣一气,她还需要费尽心机,把清露换成清莲吗?生不如死的滋味可不好受。

“快点进去伺候漱口吧,然后出来看看那板子的厉害。一会水凉了,你就等着家法伺候吧。”清霏再次提醒清露。

“得嘞,姐姐,你得等我,我才不会给那两个贱人有机会来对我用家法呢。”清露赶紧进里屋送漱口水。